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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南疆军的主营帐就在驻地正中央,简寻住的地方在驻地外围,但他脚步快,他进营帐时只来了一小半的人。

宁楚卿身披银甲坐在主位上,面前是一个宽桌,上面放着沙盘,身后的还立着一张大启南部的舆图,舆图包括南疆以外的部分地区。

营帐里氛围凝重,宁楚卿手里拿着一把长剑,正用棉布擦拭剑锋,剑刃闪烁着冷光,长剑锋芒外露,整个人的气势却十分内敛。

宁楚卿用兵很细,手段诡谲,许多时候一支小队在他手里都能用出奇兵的感觉,所以每次议事,小都统以上的人都要到场。

宁楚卿几乎是第一时间发现了简寻的到来。

宁楚卿与简寻之间,就像是完全相反的两面,宁楚卿在用兵之道上有所造诣、更喜欢韬光养晦,而简寻更倾向于凭武艺一力降十会,锋芒毕露。

在战场上拼杀几天,简寻身上的气势已然大改,他抱着自己那比寻常长刀更宽更沉的佩刀,站在人群里,一身煞气,存在感极为强烈,仿佛一柄满饮鲜血的宝剑。

即便是坐在沙盘周围的南疆军将领,也忍不住频频朝简寻投去视线。

不少将领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位就是近日来在战场上杀出了名声的那个小都统?以这个趋势下去,大概再过不久,这人就能混个小将的职位了。

纵观南疆军的历史,上一个晋升如此之快的还是如今的镇远将军本人,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南疆军内部虽然偶有为了名利的争斗发生,但大部分将领都是少有的豪杰,不会阻拦新人出头,能一骑当千的人越多,南疆才能被守得更稳固。

当然,即便是这支大启治军最严明的军队中,也会有嫉贤妒能的人出现,军职较低的几个副将看着简寻的目光就不太友善。

不过简寻基本不会在意外人的眼光,就算被人明里暗里地打量,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大概半刻钟之后,营帐里就已经聚满了人,甚至还有位意料之外的人到场。

这人甫一出现,不少将领就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营帐内的氛围陡然紧绷了起来。

简寻原本正看着沙盘出神,在脑中模拟后续的战场地形,在这突然凝滞的气氛中,他若有所感地擡眼向门口看去。

来人穿着一袭玄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嘴角带着三分笑意,这张脸对屋内的大部分人来说都很陌生。

而见过这人的都顿时觉得如临大敌,不明白这人为何突然造访。

太子的心腹——裴延。

最近几日太子巡视南疆,身边除了一位护卫营统领就是这个文弱书生一样的人物。

裴延看着很随和,但没有人会因为他天生笑脸而小瞧他,裴三公子名满天下,名声比之太子都还要响亮几分。

简寻刚一擡头就和裴延对上了视线,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对方似乎特地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发现他之后还向他点头致意。

简寻顿时觉得莫名其妙,他与裴延之间没什么交情,顶多是在太子那里见过几面。

对方特地和他打招呼,这事看着就有几分古怪,简寻因为心中突然升起的警惕,没有对裴延回礼,甚至撇过头去。

裴延见他这种恨不得划清界限的反应,也不恼,很是随和地笑了笑。

倒是看见这一幕的宁楚卿顿时皱紧了眉头。

宁楚卿将简寻带到新兵营的时候并没有表明他的身份,只说这人武艺高强,破例召他入南疆军,这也是为了简寻日后的发展,以免有人认为简寻的功绩都是由他或者是由太子的庇佑得来的。

简寻也没有异议,他和新兵营的将领打了一场,立刻便让众人心服口服。

但如今裴延顶着太子心腹的身份前来,和简寻表现得太过亲近可不是件好事,简直像是故意给简寻添堵。

宁楚卿狠狠皱眉,发觉裴延似乎有些针对简寻,莫非这两人在太子麾下时就有什么过节?

但宁楚卿也没有为了简寻把对方赶走的想法,毕竟是太子手下的人,他那样做岂不是让人以为他对太子有僭越之心?

宁楚卿示意手下的一个将领给裴延让座,那将领眉毛倒竖,不甚情愿地起身,对裴延咧嘴一笑:“裴公子,请。”

裴延完全没有一点谦让的想法,施施然在将领让出来的位置上坐下了。

“多谢。”

裴延“唰”地展开折扇,在众人暗含忌惮的目光中解释道:“殿下听闻南疆不稳,便派我前来以表慰问,若是将军需要帮忙,裴某定然尽力而为。诸位不必在意我,军务要紧。”

裴延把话说得很明白,南疆军情紧急,太子不派人关心一下显得太过不负责任,于是让裴延过来走个过场。

帮手太子是送来了,虽然裴延的才名人尽皆知,但要不要重用这个人,还要看宁楚卿的意思。

裴延一番话将营帐里即将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弭于无形,众人神情缓和了不少。

主位上的宁楚卿瞥了他一眼,心知太子并没有插手南疆军务的想法,毕竟派个人过来表达进了太子的责任,也是宁楚卿提议的。

太子心里好像完全没有争夺权势地位的想法,比起深入了解一下南疆,对方更愿意带着他儿子宁喧学围棋。

宁楚卿将手里的长剑收入剑鞘,一声轻响之后,他道:“好了。今日召诸位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相信大家都看得出来,敌军的攻势明显在加快,急功近利以至于错漏百出,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机会。”

宁楚卿擡手指了指眼前的沙盘,立刻有小将上前,标注好了己方和敌方的位置,南疆军的优势很明显。

这都要得益于土司部族的内乱。

说来也有趣,土司部族往南疆里安插了那么多细作,意图绑架宁喧一劳永逸不成,又想尝试挑起太子与宁楚卿对立,想在引起南疆内乱后伺机而动。

而在计划失败之后,联合的土司部族内部突然出了乱子。

西南土司部族一向是谁也不服谁,彭氏土司能以武力统合多个部族,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联盟也并不稳固,一旦彭氏土司的威势稍减,联合首领就面临着更换的风险。

“彭氏如今的首领突然病重,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底下的人针锋相对,谁也不服谁。或许在下一波攻势之前,他们会内里先分个胜负。”

宁楚卿说完之后,众人也都明白过来,宁楚卿这是想主动出击,一举趁着土司内乱将西南部划入大启版图。

众人视线忍不住炙热了些,扩张版图这种事实在让他们这群战场上拼杀的人眼热。

但这样一来,南疆军大举南下,后方空虚,即便留下人马守城,也会有被暗算的风险。

一时间营帐里的将领纷纷开口建言献策,支持南侵的激进派和反对南侵的保守派吵得不可开交。

最终激进派占了上风,南疆常年遭到西南部族侵扰,多年前若非宁楚卿得了孟家支持力挽狂澜,现在的南疆早就成了土司部落的一部分。

而今有反制的机会,不趁他病要他命,那是没有血性的怂包。

“为大启开疆拓土,我等义不容辞!”

不知道谁带头开始的,一声又一声的高呼将气氛带到了最高点。

宁楚卿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他在那些渴望建功立业的热切目光中做了决定。

“那便,挥师南下!”

宁楚卿回首,指着身后的舆图,有条不紊地安排南下的攻势:“除了部分留守在南疆主城的兵力,其余九大营分三路向南……”

简寻目光也随着众人看向那张舆图,听宁楚卿有条不紊地说着南下的计划,他才发觉这人早就做好了决定,只是在等手底下的人替他把保守派说服。

他一人决定是独断专行,若是过半的将领都认可他的选择,便是顺应民意了。

宁楚卿的计划详细而周密,在多年的胜仗中,南疆军的将领对他保持着高度信任,没人会反驳,也没人有能力反驳、抓到宁楚卿计划中的错漏。

然而可惜的是,此时营帐里还有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在。

裴延摇了摇扇子,开口道:“裴某有一个额外的计策,不知道将军是否愿意一听?”

原本还气氛火热的营帐中顿时一静。

宁楚卿目光深沉地注视着裴延,营帐里落针可闻,在众人放缓的呼吸声中,裴延表情未变,好像完全没感受到空气中的紧张情绪。

宁楚卿:“裴公子请说。”

裴延把折扇合拢,甚至未看身后的舆图,便开口道:“诸位方才也说,怕挥师南下会使后方空虚露出破绽,何不尝试放手一搏,派精兵从东西两侧的山峦中穿过,绕到土司寨后方,擒贼先擒王。”

“主战场有南疆军主力牵制,不管这次计划是否成功,都会一定程度扰乱敌军的布局。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营帐中鸦雀无声。

太子没有亲自到场,只派了裴延来以表重视。

裴延自到营帐中来并未开口插言,所有人都以为对方只是来走个过场,却没想到裴延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建议。

而可恶的是,这个建议真的行之有效,让一众对太子心怀芥蒂的人都很难反驳。

若是这一险招得手,拿下西南便如同探囊取物。

唯有上首位置的宁楚卿双手环胸,目光沉沉,隐含怒火,他并不赞同这个提议。

“裴公子或许不知道,西南两侧的山峦何其险要,派兵取道两山,很有可能没到土司部族后方便会全军覆没。”

这种计划宁楚卿也想得出来,但他的作战安排一向保守,很少会提出这种孤注一掷的做法,他不想看着自己手下的兵为了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白白送命。

“富贵险中求。”裴延只轻飘飘说了一句话,下手的各个将领却都动摇了。

的确,这一计风险极高,但收益也极大。

若能绕道灭了西南部族的领头人,得到这份军功,一跃受封主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宁楚卿还未同意,底下立刻便有几个职位中等的小将上前,目光灼灼,“将军,卑职愿往!”

宁楚卿握着自己的佩剑,看向裴延的冰冷目光简直像是想以扰乱军心的名号把对方就地正法。

而等到看见简寻也从人群中迈出一步主动请缨,宁楚卿突然就明白裴延为何有此举动。

这两人都疯了吗?太子知道裴延在打什么算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