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顾灵运x姚玉翡)(1 / 2)

番外3(顾灵运x姚玉翡)

姚玉翡和顾灵运在她十八岁之前的感情,可谓是顺风顺水,艳羡旁人。

他们是青梅竹马,自幼为邻,她和顾灵运的父亲都是内阁大学士,两人志趣相投,连房子都买到了一起。

两家只隔了一堵墙。

平日里两家便走得勤,更别说逢年过节了,两家聚在一起,两个大人不喝到半醉是断不会散席的。

玉翡幼时便生得玉雪可爱,父亲虽只得了她一个女儿,却珍爱至宝,更是不把她藏在深闺里,时常带她往顾家去。

她还记得她很小时,大约是第一次往顾府里去,大人们在喝茶聊天,她闲得无聊,便站在角落里用脚打着圈圈。

顾伯父回应过来,笑道,“瞧瞧,倒是把翡翡忘了,灵运,快带妹妹去外头玩,小心看着点,别让妹妹摔着了!”

俄而一个身着一袭月白袍子的少年走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少年眉目清秀,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清冷气质,令她有些发怵。

她有些怕生地看着他,眨了眨眼没说话。

阿爹的声音传了过来,“翡翡,这是你灵运哥哥。”

她怯生生地叫了声:“灵运哥哥。”

少年弯唇一笑,恰如那缕足以令冰雪消融的春曦,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翡翡都这般高了啊……”

她皱了皱眉头,她不喜陌生人碰她。

阿爹却笑出了一脸褶子,“你忘了你灵运哥哥了啊,你小时候……还吵着要他抱呢!”

大人们都笑了起来,她实在想不出来,只尴尬地攥紧了裙摆。

顾灵运见她局促,默默收回了手,自己走在前面,转过来等她,“前面有个小池塘,里面有好多小鱼,翡翡要去喂鱼吗?”

一听可以喂鱼,她立马来了兴致,一双眼睛雪亮雪亮地直瞅着他,“是真的吗?灵运哥哥!”

他笑得如沐春风,“是真是假,翡翡跟我一道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于是她便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走,绕过了回廊,直入月洞门,原来这又别有一番景致,池塘里接天莲叶无穷碧,而底下清澈见底的水又有锦鲤游弋其中。

她趴在栏杆上往下看,顾灵运拿了一包鱼食来,撒了一点在水面上,立马吸引了好多鱼儿过来抢食,一争抢,水面荡起了层层涟漪。

两人便这么喂了一下午,渐渐地,她也不怕这个哥哥了,扯着他的袖子央求他,“再喂些吧……”

“那可不行,再喂,鱼儿肚子就撑破了……”

那厢姚父也辞别准备回家了,顾父相送了出来,两人走过月洞门,正巧见到了这一幕。

两人相视一笑,姚父唤玉翡,“翡翡,我们回家了,跟你顾伯父告辞。”

玉翡赶紧起身朝顾伯父福下身子道,“顾伯父,翡翡这就回家了,灵运哥哥,下次我再来喂鱼儿吧。”

从那以后,她时常过来找顾灵运玩,有时是喂鱼,有时是放纸鸢,有时又是斗花斗草。

顾灵运年长她几岁,总能精确地找到她喜欢的东西,一来二去,她已经到了思春的年纪,她的人生里没有别人,只有她的灵运哥哥,而两家人也早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就在她十三岁这年,顾伯父调了值,一家人便搬离了这里,从此,她的日子总是蒙上了一层灰,她思念着她的灵运哥哥,夜深人静的时候,心头像是有蚂蚁在爬,挠得她痒痒的。

她是个知书达礼的闺阁娘子,纵然再想念,也不好贸然登门找人家,况且,她听闻最近他在准备秋闱,他自然是没空来看她的,她也只能在心中祈祷他高中。

后来,他入了仕,从翰林的编修做起,又在几年内,官拜正三品的礼部尚书。

就在她十六岁这年,顾家遣了媒人上门提亲,同年,她成了顾家妇。

新婚夜,却扇一取下,她羞答答地唤了他一声:“灵运哥哥。”

他温柔地笑着,“翡翡,都成婚了,你怎么还叫我灵运哥哥呢?”

她愈加羞红了脸。

喝过合卺酒,放下帐幔又是另一番全然不同的感受了,即便有阿娘提前给她看了避火图,可那东西总不及眼前的震撼,再说向来是光风霁月的邻家哥哥,俨然变成了夫君,她心头虽有些雀跃,可也紧张得有些无所适从。

看穿她的心思,他漆黑的瞳仁里又软和了几分,伸手挑起她尖尖的下巴,细密的吻印了下来,“翡翡不要怕……”

她偏要嘴硬,抿紧了唇,身子绷得死紧道,“我才不怕。”

他吃吃一笑,眼尾泛着很浅浅的涟漪。

她伸手正要往他胸前锤去,却被他的大手钳住了,他掰开她的手指,手指从指缝间划过,而后紧紧扣住了,“别打,握紧我的手。”

她脸颊更加烧得火红一片,余光觑着他,耳根子亦是通红的,想来也是在她面前故作从容罢了。

看破了这点,倒也不再害怕了。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炙烫的耳垂。

他登时破了功,扭着头避开道,“翡翡别闹,我怕痒……”

“你还怕痒?”她来了劲,惊奇地追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怕痒?”

她以为青梅竹马十几载,她已经够了解他了,殊不知夫妻和兄妹之间的了解,当中还差了那么长的一截。

夫妻和美,并在次年变当下长子,又是一年过去,儿子也到了呀呀学语的时候。

这日正逢公爹的寿辰,筵席便设在清风阁中,却不想从这一扇门出来,隔着一道回廊,另一间雅间里面坐着的正是太子煊和他的亲信们。

筵席之上,星河因有些怕生,总是啼哭不止,她轻柔地哄着,抱着她走出了雅间,此时的太子煊已经酒意上头,刚出来解手准备回去,眼见着对面的雅间里走出了个年轻的妇人,在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儿。

妇人低低地哄着,小儿烦躁不安的哭泣声终于渐渐地止住了。

玉翡也察觉到他有些炽热的目光,只觉得对面那人眼神晦暗不明,她登时心跳骤停,避开他的眼神,便踅回雅间里去了。

太子煊脑海里还满满地都是那妇人出水芙蓉似的脸,又因生育过,身形虽然纤细,可胸前却比少女饱满,肤色又生得雪白剔透,简直像一抔雪般清冷,就这么惊鸿一瞥,已在他心头印下了深深的烙印。

回到雅间,他问同席的亲信:“隔壁雅间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道,“听说是顾学士的寿辰,几个儿子和女儿们都欢聚一堂,因不是整数,并没有多请宾客,不过邀了和他交好的几个同僚罢了。”

他撩起袍子,重新坐了下来,皱着眉头追问,“武詹事与这家人相熟?”

“顾学士的嫡次子便是礼部尚书顾星河,臣与他之前正是同窗。”

这么说他也想起来了,顾星河此人才思敏捷,前几年刚刚入仕,便一路平步青云成了礼部尚书,况且他这人,长得又一副芝兰玉树的模样,想要不引人注意也难。

“原来是他……”他转着手上的玉扳指,默了半晌,又若有所思地开口,“听说他已成了家,不知有儿子了没?”

“有啊,他去年刚喜得麟儿,如今,那孩子该有一周岁了吧?”

他不禁又想起刚才那个年轻的妇人,怀中抱的孩子估摸着也是这般大小,胸前不禁滚热了起来,急着又追问:“不知与顾尚书联姻的是哪家?”

“还能是哪家?顾学士和姚学士这俩好得都可以同穿一条裤子,早些年两家才隔着一堵墙,听说他的夫人便是姚学士的女儿,这两人自幼青梅竹马,长大了便成了一对,夫妻恩爱,艳羡旁人啊……”

太子煊点了点头,话头就此打住,可心底却埋下了一颗种子,并在此后的每一天里,暗暗地抽枝发芽,一闭眼,就是她那张清丽可人的脸。

按理说他身为太子,想要一个女人还不是召之即来?只不过他看上的竟是顾尚书的夫人,这边难办了……

父皇向来觉得他资质平庸,没有继承他的雄才大略,因此总是对他不冷不热的,倘若他知道他为了一个已婚之妇,朝思暮想,必然又是要骂他色令智昏。只是这见不着面,心头又是痒得慌,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

他身为男子,自然是不便邀请一个妇人相见,可若是由他的姐姐常山公主出面邀请,那便不同了。

几日过后,玉翡果真收到了常山公主的信件,信上说她欲办一场赏花宴,邀请了京城的贵女们前去,玉翡接到信件,便把信丢给了丈夫,皱着眉头问:“怎么办?”

“翡翡不想去?”

“我已成婚,又怎好去参加那种席面?”

“又怎么不可?”顾灵运揉了揉她的头,宠溺地笑道,“翡翡想去便去,不想去……便借病推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玉斐当然想借病推迟,话还没说出口,他却开口道,“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这些人多的场面,不去便算了吧。”

她晓得他善解人意,可她总是习惯躲在他的荫庇下,作为贤内助,替夫君应酬那些官家女眷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从前她是推辞了不少,可这次是常山公主相邀……

她握紧了双拳下定决心道,“这回你说错了,既然是常山公主相邀,那我便去开开眼界吧。”

顾灵运没有反对,只是交代了她面见公主的礼仪,自己从木施上取下玉带束在腰间,见他调整了半晌仍是歪的,玉翡便走上前来替他整理了一番,他一时情动,俯下身子便吻住了她那张精致的朱唇。

嬉笑打闹了一阵,这才穿妥衣裳出了门。

一转眼便到了赏花宴当日,夫妻俩依旧是便换衣裳边打闹,闹得钗环摇摇欲坠,她才扶了扶鬓,气喘吁吁地站起身来,抡起粉拳就往他胸前招呼,“你能不能别闹,大白天里,没个正经的!”

“谁叫翡翡这般可爱,怎么捏都不够。”他说着又轻掐了她脸颊上的软肉。

她瞪他一眼,嗔怒道:“你流氓!”

说道气冲冲地旋裙迈出房外,穿过甬道往府门外走,外头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她皮肤薄,在园子里走了一圈,脸上便泛起了浅浅的绯色,他跟在后头走了出来,撑着一把油纸伞替她遮去了头顶的阳光。

“晒伤了,可如何是好?”

她睨了他一眼,抿着唇不说话,就在赌气间,二人已经到了府门前,顾灵运目送她登了车,车轮滚动起来,一眨眼便到了公主府。

前头的赏花宴,太子煊兴致缺缺,便躲在后头的厢房里,翘着脚躺在罗汉榻上,手臂枕在手脑袋后翘首以待地等着。

玉翡一入公主府,便受到了常山公主的热情招待,明明是初次相见,公主却热情得有些不像话,挽着她的手直叫了好几声的妹妹。

前头坐了会儿,与其他的贵女夫人们闲聊了会天,一个侍女不小心把茶汤洒在了她的裙子上,公主立马斥了那侍女,又寻了另一位侍女,将她引入后头的厢房里来。

侍女拿了湿帕子给她掖去茶渍,可无论怎么擦拭,上头那个浅浅的印记是擦不掉了。

躺在碧纱橱后的太子煊听到隔扇外传来轻响,便一把起身躲到隔扇后,透过门缝窥探了起来。

只见一个身姿曼妙的妇人,垂着头站在那里,窗外斑驳的阳光,照了进来,给她渡上一层金边。

她的美是恬静而柔和的,美得不似凡人,他望了一眼,这些日子抓心挠肺的念想终于得到了疏解。

他吱呀一声推开隔扇,从碧纱橱后走了出来。

玉翡见厢房内猛然多了个男人,吓得花容失色,也顾不上裙摆上的茶渍了,便跟侍女道,“劳烦你了,我没有大碍,怕离席太久,姐妹找我,我还是先回前院去吧。”

怎知侍女没有回她,反而朝那男子福身行礼道:“奴婢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在此歇息,误扰了殿下,实在是罪该万死。”

玉翡瞳仁微震,这才望向来人,只见这人五官凌厉,举止间更有一种倨傲的态度,不禁跟着欠身道,“妾不敢叨扰殿下,这便退下了。”

太子煊见她眸中惊骇,却偏要强装镇定,反而游刃有余地笑了起来,平易近人道,“夫人不必道歉,本就是孤借长姐的厢房小憩,你既不知,又怎算得上叨扰。”

“多谢殿下谅解。”玉翡说着,脚步毫不迟疑地往门口走去,却不料,还未踏出门口,手臂便传来一阵灼热——是他攥住了她的手。

玉翡拉下脸道,“殿下,妾真的不能再耽搁了,妾的姐妹要是见不到妾,定是会寻过来的。”

听出她声音微颤,便知她是在扯谎,况且她这话震慑力并不足,从来只有女子怕毁了声誉的,于他而言,倒是不大妨碍。

他松开了手,掌心那抹软玉温香的触感仿佛还在有着余韵,他慢慢地回味了一番,这才体贴道,“夫人误会了,孤是见你的裙摆上沾染了茶渍,心想这么样子出去,难免会惹眼,不如孤让长姐给你送套衣裙换上再过去,岂不是更好。”

“多谢殿下,不过还是不必麻烦了。”说道她逃似的跑了出去,背上早汗涔涔的一片,里衣贴在身上,粘腻得浑身不舒坦。

一回到前厅,她也不再逗留,借病向公主告了辞,便回到了家中。

顾灵运还在衙门未归家,她心头弼弼直跳,整个午晌都有些惶惶不安。

仔细回想了一遍,这一切都太巧合了,为何素未闻面的常山公主突然相邀,为何偏偏侍女在她跟前失手打翻了茶盏,为何带她去厢房会碰上太子殿下?

她心头浮起一阵后怕,直到顾灵运回了家,她才稍微安定了些。

“灵运哥哥,”她一下子扑进他怀里,豆大的泪珠掉了下来,“我错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他抚着她的背安慰。

她把今日的事一五一十地向他说了,他听完眉心一拧,而后仍是温和对她说道,“什么都不用想,太子一向不得器重,想来他还不敢做出这等事来,这阵子你先别出门了,有什么事情只管交给我。”

可再怎么防备,总有一时疏漏的时候,就在他们已经渐渐将这事淡忘,太子煊却再一次出现在玉翡的眼前。

这日她出门买胭脂,太子煊一路尾随,直到她入了银楼,便急忙跟上,用高大的身子挡住了她的去路道,“夫人,我们又相见了,实在是颇有缘分啊……”

她见他眸里闪动着幽暗的光,像是一头盯着猎物的狼,她怔了一条,正要下楼,却发现楼梯不知何时已被他的人围住。

她寒声喝道:“太子殿下,我夫君身为礼部尚书,你若对我意图不轨,他不会放过你!”

太子煊嗤笑一声,“礼部尚书?不过是个文弱的的文臣罢了,夫人何不想想,倘若你跟了我……就是太子妃了,将来我一旦继承皇位,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好嚒?”

听他如此坦白,她不由得绷紧了脸道,“承蒙太子殿下厚爱,不过我既然嫁给夫君,我此生便是顾家妇,您是人中龙凤,自有更好的贵女匹配您的身份,我实在配不上您,更不会背叛我的夫君!”

她说着便往楼梯走去,面对挡在她身前的那几个彪形大汉,她更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朝他们喊道,“都让开!”

那几人暗觑了太子的眼色,见他暗自神伤地点了点头,这才放她离去。

从这次回去之后,她便病倒了,太子煊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他原以为只要靠自己一腔热忱,总会赢得美人芳心,可没想到,她竟然不为所动。

是以,利诱不成便施以压力,闹得顾家永无宁日,闹得她迫不得已地点了头。

顾灵运倒是个痴心的,不过是一介文臣,却想着螳臂当车,最后弄得自己一身狼狈,也抵挡不住他的掠夺。

太子煊实在不想事情闹得这般下场,自己做了恶人,夺得了人却夺不了心,可他只知道自己中了毒,没有她来解,自己必然是活不下去的。

大婚当日,玉翡当众倒了合卺酒,原以为他会雷霆大怒,怎知他只是惨然笑了笑,吩咐再斟一杯酒来。

玉翡仰头饮下酒,再低下头时,早已泪流两行。

她心里恨透了他,倘若不是他以顾姚两家人的性命威胁,她又怎会服软?她宁可自己死了,也不会让他动自己半根毫毛,可如今……

他见她哭,心骤然一紧,连忙挥退下人,屈膝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掏出手帕拭去她的泪珠,一壁擦一壁温声道,“我知道我不够光明磊落,可谁叫我对你情根深种呢?往后……你就是我的太子妃,你把他忘了吧?好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