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子弹擦伤脸颊的年轻参谋突然插话:“长官!我们师座临死前说...”
话没说完就被楚伯安瞪了回去。
钱伯钧摸出包皱巴巴的香烟散了一圈:“我见过你们俞师长,好汉子。”
他划着火柴的手很稳,火光映出楚伯安通红的眼眶,“楚主任要是暂时没去处,不如...”
“钱团长!”楚伯安突然抓住他手腕,烟卷被捏得变形,“我看贵团的火力十分强大,能安排我们中的一部分弟兄们到炮连吗?”
他手指向远处正帮忙添柴的一个战士,“那个就是我们独立团炮兵连连长王庆丰,原来是我们师最好的迫击炮手。”
钱伯钧闻言大喜,“哈哈,那真是太好了。放心,我们团别的没有,就是各种武器装备管够!”
暮色渐浓时,空地上燃起三堆篝火。
王文仲带着宣传科的人挂起白床单当幕布,手摇放映机咔咔转动,光束里立刻跳出“427团历次大捷”的模糊影像。
战俘们看见银幕上坦克碾过日军阵地时,爆发出震天的喝彩。
“安静!后面更带劲!”
赵铁锤挥舞着烧火棍维持秩序。
画面切换到老邢的特战队手持双枪冲锋,不到十多分钟就干净利落的端掉一个日军据点时,有个战俘指着银幕尖叫:“我想加入这样的部队,这装备看着真眼馋!老子要是有这些武器,能把小鬼子打回日本去!”
顿时引发骚动。
这些影像都是钱伯钧安排林秀儿他们特意拍摄的,为的就是让427团的功绩永远流传下去。
眼下为了动员这些俘虏加入427团,也算是把压箱底的宝贝掏了出来。
钱伯钧趁机跳上弹药箱,双手下压示意安静:“弟兄们!”
他声音不大却让全场瞬间寂静,“武器装备是死的,人是活的!想不想亲手打几个这样的胜仗?”
篝火噼啪炸响,映得无数张面孔忽明忽暗。
周子川腾地站起来扯开衣襟,露出满身伤疤:“钱团长!我老周把话撂这儿——”
他转身扫视全场,“跟着427团打鬼子的,今晚就报名!怕死的滚蛋!”
“算我一个!“戴眼镜的坦克修理工举起油乎乎的手。
“还有我!“火头军老王挤到前排,挥舞着汤勺,“老子要亲手崩了那个杀我们师座的鬼子少佐!”
场面顿时沸腾起来,报名的人挤满了临时搭建的登记处。
苏婉清带着女兵们挨个分发崭新的蓝灰色军装。
楚伯安少校却拉着钱伯钧走到僻静处:“钱团长,我有重要情报。”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战俘营里混着三个日军间谍,我怀疑他们潜伏在我们中别有目的...”
话没说完,营地西侧突然传来争吵声。
只见三个穿中央军制服的正在推搡发军需的文书,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凭什么给他们发新枪?老子要回原部队!”
钱伯钧眯起眼睛刚要过去,楚伯安却拦住他:“就是那三个。”
他压低声音,“左边那个手腕有纹身,我亲眼看见他半夜偷偷进过战俘营日军的办公室。”
“老邢!”钱伯钧突然高喊,“请那三位兄弟去团部喝茶!”
话音未落,阴影里闪出几个彪形大汉,看似亲热搂肩实则暗扣命门,眨眼间就把人带离了现场。
篝火晚会开到后半夜,新兵登记簿上已经按了九百多个手印。
钱伯钧蹲在炊事班帐篷里,就着煤油灯查看花名册。
老李端来碗醒酒汤:“团座,那个周子川带着一群人在湖边宣誓呢,要不要...”
“让他们闹吧。大喜大悲之下,还是让他们发泄出来才好。这样的汉子,不用训练,都是打鬼子的好手!只能说....果府高层那帮废物埋没了太多人才。”钱伯钧揉揉太阳穴,突然听见布料撕裂声。
转头看见苏婉清正给个十五六岁的小战俘缝补衣裳,孩子瘦得肋骨根根分明,却死死抱着刚领到的中正式步枪不撒手。
“叫什么名字?”钱伯钧蹲下来帮他系鞋带。
“报、报告长官!”少年结结巴巴地立正,“原32军通讯营勤务兵王小栓!”
他紧张得同手同脚,“我...我会摇电话机!”
钱伯钧摸出块水果糖塞给少年,转头对王文仲说:“明天开始整训,按老规矩,军官全部打散重组。”
晨雾弥漫时,新兵们已经按班排站好。
令人意外的是,楚伯安少校主动要求从连长干起,而周子川死活要当突击队长。
戴眼镜的坦克修理工被分到林怀瑾手下时,激动得把筷子都掰断了。
“立正!”值星官一声吼,全场鸦雀无声。
钱伯钧走到队列前,突然发现有个瘦高个战俘没穿刚发的军装,还裹着那身破破烂烂的保安团制服。
“怎么回事?”
瘦高个啪地立正:“报告长官!我是宛南保安团的,加入新部队的第一天,我希望穿这身祭奠下我的弟兄们!”
他指着胸前早已褪色的番号,“全团就剩我一个了...”
钱伯钧沉默片刻,突然解下自己的武装带递过去:“拿着!”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转身面对全体新兵:“从今天起,427团就是你们的家!但你们原来的部队——”
他手指划过晨雾中若隐若现的远山,“永远铭记在那里!”
震天的口号声惊飞了芦苇荡里的野鸭。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这支刚扩充的队伍已经开始了热火朝天的训练。
枪声不绝,杀声震天。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三具绑着石块的尸体正缓缓沉入微山湖的最深处。
而此刻钱伯钧正蹲在临时指挥部的沙盘前,手中的红蓝铅笔在临沂与台儿庄之间的区域反复勾画。
王文仲匆匆掀开帆布帘子,带进一阵凉风:“团座,刚收到庞长官密电,坂本支队主力连夜撤往台儿庄方向,只留了个第六大队牵制我军。”
钱伯钧的铅笔尖“啪”地折断在沙盘边缘。
他抬头时,晨光正斜照在他满是胡茬的下巴上:“果然如此。濑谷支队在台儿庄碰得头破血流,这是急着去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