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倒！”

轰！

炮弹穿透通风口在地窖内爆炸。气浪从各个缝隙喷出，夹杂着日军的惨叫。

枪声渐渐稀疏，战场上只剩下零星的抵抗。

战士们开始清点战果，医护兵忙着救治伤员。吴清远配合蒋子轩的工兵连给战俘们分发食物和清水，很多人接过压缩饼干时跪地痛哭。

“团座！”王文仲小跑过来，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初步清点，毙敌一百八十七人，俘虏十六人。缴获...”

钱伯钧摆摆手打断他：“咱们的伤亡？”

“牺牲二十三人，重伤四十一人。”王文仲的声音低了下来，“大多是冲锋时...”

正说着，那个异常骁勇的壮汉营长拖着军刀走过来，“啪”一声站定在钱伯钧面前，庄重的敬了一礼，却差点脱力摔倒：“钱团长是吧？屡次听说427团的大名，今日终于有缘一见。大恩不言谢！我老周这条命以后就是427团的了！“

钱伯钧连忙扶住他：“周营长言重了。都是打鬼子...”

“团座！”韩国豪突然大喊，“前方的侦察兵报告，五公里外出现鬼子援兵！至少一个大队的日军正奔战俘营而来！”

钱伯钧立刻下令：“全体撤退！按预定路线转移！”

战士们迅速行动起来。

能走的战俘互相搀扶着跟上队伍，重伤员被安置在缴获的日军卡车上。

林怀瑾的坦克连断后，炮口始终指向追兵方向。

最后一辆卡车驶离战俘营时，老邢引爆了预先埋设的炸药。

半个小时后，巨大的火球吞没了日军增援部队的先头车辆，冲击波震碎了方圆百米的所有玻璃。

......

微山湖畔的临时营地炊烟袅袅，新架起的行军锅里炖着缴获的日本牛肉罐头，混着湖边现捞的鱼虾翻滚出奶白色的浓汤。

钱伯钧蹲在磨盘大的石块旁，正用刺刀削着树枝当筷子，身后忽然传来阵杂乱的脚步声。

“报告团座！”王文仲小跑过来，眼镜片上全是水汽，“战俘都安置好了，按您吩咐分了五个区域。”

他递过皱巴巴的名单，上面用红蓝铅笔密密麻麻标着记号，“能确认身份的国军弟兄有六百二十七人，其余多是地方保安团和民兵。”

钱伯钧接过名单时，远处突然爆发一阵喧哗。

只见赵铁锤带着炊事班推着独轮车挨个分发饭食，车上摞着新蒸的杂粮馍馍，被热气熏得发黄的纱布掀开时，几个饿急眼的战俘直接扑了上去。

“慢点吃！管够！”老李抄着铁勺敲锅沿，梆梆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水鸟。

有个瘦成骨架的老兵捧着馍馍突然跪地嚎啕，馍渣混着眼泪往下掉，看得周围战士都红了眼眶。

钱伯钧把削好的树枝筷子插进锅里搅了搅：“让各营主官按计划行动。记住，咱们是请人家入伙，不是抓壮丁。”

临时医疗区飘着浓重的血腥味。

吴清远挽着袖子正在给个腹部溃烂的伤员清创，镊子夹出蛆虫时，旁边新来的女护士扭头就吐。“习惯就好。”

她头也不抬地说，手里的纱布利索地缠上绷带。

忽然阴影笼罩下来，抬头看见个满脸刀疤的壮汉杵在担架旁。

“周营长是吧？”钱伯钧蹲下身，顺手接过吴清远递来的药盘，“44军特务营的？我在临沂见过你们的防御工事，修得漂亮。”

刀疤脸汉子扯开绷带露出狰狞的伤口：“钱团长，老子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说吧，要我们怎么干？”

他嗓门大得吓人，引得周围伤员纷纷侧目。

钱伯钧拿起酒精棉按在伤口上，壮汉肌肉猛地绷紧却硬是没吭声。“周营长是条汉子。”

他手上力道放轻，“不过这事得自愿。咱们427团的规矩——”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屁的规矩！”周子川突然拍腿，震得药盘叮当响，“跟着能打胜仗的长官就是老子的规矩！”

他扭头冲医疗棚吼了一嗓子，“特务营的兔崽子们，没死的都给老子爬起来！”

哗啦啦站起二十多个汉子，有个独臂的甚至用牙咬着绷带自己打了个结。

吴清远急得直跺脚：“伤口会崩开的！”

却被钱伯钧拦住。他挨个看过这些伤痕累累的士兵，突然解下自己的水壶递过去：“先润润嗓子，晚上开大会细说。”

坦克训练场边，林怀瑾正带着乘员们检修缴获的装甲车。

油污满面的赵方从底盘下钻出来，看见十几个战俘围着T-26摸来摸去，立刻扯着嗓子喊：“别碰炮管！”

吓得那些人触电般缩回手。

“对不住啊长官，”有个戴破眼镜的瘦子赔笑，“俺们原先是战车修理连的，见着铁疙瘩就手痒...”

话没说完就被同伴拽住。

林怀瑾眼睛一亮，抹了把脸上的机油走过来：“之前修过坦克？”

见几人点头，他立刻掀开坦克引擎盖：“来来来，看看这玩意儿跟小鬼子的有啥不同？”

戴眼镜的瘦子凑近瞅了瞅，突然倒吸凉气：“这...这不是日本货！”

他手指悬在气缸上方不敢碰，“这散热片排列像是苏联的，可变速箱...”

“好眼力！”林怀瑾拍他肩膀留下个油手印，“这是大毛子的T-26，苏联人上赶着给我们427团送来的。”

他故意把“苏联人上赶着”几个字咬得极重，果然引来七嘴八舌的追问。

夕阳西斜时，炊事班在湖边空地支起十口大锅。

赵铁锤拎着铁皮喇叭来回吆喝：“敞开了吃！猪肉炖粉条管够！”

临时拼凑的饭桌上，427团的老兵们刻意和新来的战俘挤作一堆。

有个小战士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巧克力掰成碎渣，偷偷撒在邻座老兵的粥碗里。

钱伯钧端着饭碗穿行其间，不时停下来给人添菜。

走到西南角时，发现五个穿中央军制服的正埋头扒饭，与周围热闹格格不入。

他刚靠近，其中戴少校衔的立刻放下筷子要起立。

“坐着吃。”钱伯钧顺势蹲到他们中间，碗里的肉片全拨到对方碗里，“第58师的？”

少校盯着碗里突然多出的肉片，喉结动了动：“58师独立团参谋主任楚伯安。”

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钱团长，我们师...打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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