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伯钧举起望远镜，日军炮兵阵地的情况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而一旁的炮兵营营长孙德胜还在有条不紊的指挥炮袭。

“试射完毕，现在开始三轮齐射，齐射完毕以后，自由射击五分钟！”

六门迫击炮已经再次填装完毕，炮口微微上扬。“第一轮齐射！”

他放下望远镜，右手猛地挥下。

炮弹出膛的闷响震得地面微微颤动，六道灰白色的烟迹划破湛蓝的天空。

钱伯钧眯起眼睛，看着炮弹在日军阵地上炸开六朵橘红色的火花，弹片和泥土像喷泉般腾起十几米高。

“偏左二十米！”孙德胜的吼声在炮火轰鸣中依然清晰。他单膝跪在观测位上，左手托着炮队镜，右手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弹着点。

这个从茹越口就跟着钱伯钧的老炮兵，此刻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炮手们立刻行动起来。

二炮手王天来用扳手拧动炮架调节螺栓，黝黑的脸上汗珠顺着下巴滴在炮管上，发出“嗤”的轻响。

“二十米...二十米...”他嘴里念叨着，粗糙的手指在刻度盘上轻轻拨动，像在调试一件精密仪器。

“装填！”孙德胜的声音刚落，装填手李禄增已经抱起一发炮弹。

他胳膊上肌肉虬结，炮弹在他手里轻得像根柴火。

动作麻利地将炮弹滑入炮膛，黄铜弹壳与炮膛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放！”

六门炮同时喷出火舌，炮口制退器喷出的气浪将周围的尘土吹得四散飞扬。

钱伯钧感觉脚下的土地都在震颤，耳膜被震得生疼。

这次炮弹落点明显集中了许多，直接命中了一门日军九二式步兵炮，炮盾被炸得扭曲变形，两个日军炮手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抛向空中。

“漂亮！”观测员李存瑞激动地拍大腿，钢盔都歪到了一边。

镜片上全是汗渍，却顾不上擦。“营座，正中目标！”

孙德胜却皱起眉头：“别高兴太早，小鬼子反应快着呢。”

他转头对通讯兵吼道：“通知各炮位，打完这轮立刻转移！”

果然，不到半分钟，日军阵地上突然腾起几道白烟。

日军掷弹筒开始还击了。

一发榴弹落在三号炮位五米开外，弹片打在炮盾上叮当作响。

“老周！”李禄增惊呼一声。

三炮手周大山的胳膊被弹片划开道口子，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周大山却像没事人一样，用牙撕开急救包，单手往伤口上缠绷带。

“小伤，不碍事！”

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继续射击！”孙德胜的声音像铁锤砸在铁砧上，“目标修正，右移十米，距离减五十！”

炮手们立刻行动起来。王天来用沾血的手转动方向机，炮管缓缓右移；

装填手们抱起炮弹，动作整齐划一；

观测员李存瑞紧张地舔着嘴唇，手指在炮队镜调节轮上微微发抖。

钱伯钧走到孙德胜身边，递过水壶：“老孙，悠着点，别把炮管打红了。”

孙德胜接过水壶猛灌一口，喉结上下滚动：“团座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抹了把胡子上的水珠，“这小鬼子的150榴弹炮太碍事，不端掉它，庞长官的阵地撑不过今天。”

正说着，日军阵地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是弹药堆被引爆了。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热浪甚至传到了一公里外的炮兵阵地。

钱伯钧感觉脸颊被烤得发烫，眯起眼睛看到日军炮兵像没头苍蝇似的乱窜，有个家伙的军装都烧着了，在地上打滚。

“好机会！”孙德胜眼睛一亮，“全速射击！打光这箱炮弹就撤！”

炮手们的动作更快了。

李禄增几乎是跑着搬运炮弹，汗湿的军服紧贴在背上；

王天来的扳手在调节螺栓上转出火星；

周大山单手装填，动作却比双手的年轻人还利索。

炮弹一发接一发地出膛，炮管已经微微发红，在暮色中像烧红的铁棍。

观测员李存瑞突然惊叫：“十一点方向！日军骑兵！”

钱伯钧举起望远镜，看到约莫一个小队的日军骑兵正从侧翼包抄过来，马刀在阳光下泛着血色的光。

“他娘的！”钱伯钧啐了一口，“铁锤！带警卫排的人拦住他们！”

警卫排立刻架起机枪，子弹像泼水般洒向骑兵队。

冲在最前面的日军骑兵连人带马栽倒在地，后面的骑兵慌忙散开。

炮击却没有停。

钱伯钧亲自操起一门炮，他虽然不是专业炮兵，但基本的操作还是会的。

孙德胜在旁边指导：“角度再高两度...对，就这样...放！”

炮弹呼啸着飞向日军阵地，正好落在一门正在转移的九二式步兵炮旁边，冲击波把炮轮都掀飞了。

“团座好枪法！”周大山竖起大拇指。

钱伯钧却摇摇头：“运气好罢了。”

他转头对孙德胜说：“差不多了，你们准备撤退。”

孙德胜点点头，吹响了撤退哨。

炮手们立刻开始拆卸炮架，动作淡定得像在日常训练。

李禄增和王天来合力抬起炮管，汗水顺着下巴滴在滚烫的金属上，发出“嗤嗤”的声响；

周大山单手提着重达三十多公斤的炮座，另一只手还不忘捡起地上的弹壳。

“别捡了！”孙德胜吼道，“保命要紧！”

最后一发炮弹打完，炮管已经红得能烙饼。

钱伯钧看着日军阵地上七零八落的火炮残骸，至少四门重炮被摧毁，弹药堆的爆炸还在继续，黑烟像条巨龙盘旋在阵地上空。

“你们撤！”他一声令下，炮兵连迅速分成三组，沿着预定路线撤退。

“炮兵的任务完成了，该董景他们下场了！”钱伯钧大喊。

他转头对通讯兵喊道：“通知二营、三营，开始战斗！”

三颗信号弹很快升上天空。

董景、王耀看到信号弹以后，很快带领427团战士们发起了冲锋。

与此同时，日军的炮兵阵地彻底陷入混乱。

中队长佐藤拔出军刀，声嘶力竭地喊着：“反击！快反击！”

他的军帽被气浪掀飞，露出光秃秃的头顶。

两名炮兵手忙脚乱地调整火炮角度，但四五个手榴弹落下，将他们炸得血肉横飞。

“机枪组就位！”董景带着五名战士扛着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冲上右侧土坡。

他们迅速架好机枪，董景拉动枪栓，“哒哒哒”一个点射，撂倒了正在搬运炮弹的日军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