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三)
“锦安!”顾菀当真的又惊又喜,眼中眸光漾漾,立时就要支起身子,环住谢锦安的颈脖,再来一个旖旎沉溺的亲吻。
最后连呼吸都渡上焚木香气,清清苦苦,用来消散暑期,是最合适不过的。
谢锦安却伸了手,捏住顾菀的肩角,小心将顾菀放回躺椅之上。
“阿菀小心些,我才搞好一半,还有另一半没搞呢。”
“这是……在给我染蔻丹?”顾菀神思回笼,这才发觉自己的左手已然被清香的艾草包住。自己的躺椅旁边,也摆放一个圆墩墩的小几,上头放着正红色的凤仙花泥、油润润的香油与染蔻丹的工具。
谢锦安则是换了一身清爽的水蓝色长衫,也浣洗过头发,有些湿湿地缠在面颊上,在星光月华的映照下,愈发显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
“正是。”谢锦安一双眼望着顾菀,长眉飞扬,露出几分自得的笑意:“我答允了阿菀要做到,则必定不会食言。”
“而且,这件事情也不算难,只要细心些便是。”
顾菀美目眼波流转,笑意婉婉:“我知道,你先前定然是偷偷吃过亏,所以才讨了巧,直接去请教尚宫局的尚宫们,是不是?”
说罢,顾菀作仰面沉思状,疑惑道:“让我想想……是不是表姑姐第一次登门拜访的那段日子?”
“那段时间我总爱用自己的小指勾一勾你的手指,可偏偏你的左手小指总是蜷着,避着我的触碰。若是仔细看去,还能在你行动间在上头看到一点鲜红色。”顾菀稍稍撑起一点身子,已然干了大半的青丝带着香气垂缕下来。
不过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却莫名带出顾菀那股娇妩动人的风情。
随着顾菀带着嗔意的咬字,轻而易举就让谢锦安整个胸腔都酥酥麻麻的。
“我原还极为担心,以为是不慎受了伤,后看见那点红色三五天才消失,方才知道那是染了红色在上头。”顾菀说到此处,憋了一点儿笑意:“要是红色的朱砂墨,决计不会那么久才洗去。”
“只有那染蔻丹的新手,才会不慎染在皮肤上头,偏偏洗上许多遍都不见褪色,只能等其一点点消散下去。”
谢锦安轻轻哼了声,目光瞥去旁边,颇有些不置可否的意味。
然而下一瞬,他又忍不住将目光转到顾菀身上,里头的爱恋之意如同夏日艳阳的光照一样炽热流淌:“这么说来,阿菀第一回染蔻丹的时候,也是这样笨手笨脚?”
他伸出手,将顾菀未曾染色的白皙手掌小心捧起,神色好奇又温柔。
“我自己第一回染蔻丹的时候,自然和锦安一样笨啦。”顾菀的目光闪了闪,有些浸在回忆里头:“若追溯起我真正第一回涂抹,应当是三岁那年,母亲在新年时为了哄我,给我涂上的。”
“我记得我当时稀奇得很,就那样举着一双手在屋子里头蹦跶了一天,吵得母亲头都疼了。”
她原先俏皮嗔怪的容色沉静了些,带着说起逝去亲人的温重,伸手将谢锦安蜷曲的鬓角理了理:“颍王可和你说了些什么?”
谢锦安的眉眼也跟着重了些:“除了用我的前程半逼着我母后自缢外,当初安淑妃、冷昭媛、密淑容、胡充华、孟贵嫔……还有数不清的低位妃嫔,皆因皇嗣受到李氏的迫害。”
“我已经派慎刑司总管主理了。”
“等到所有事件都证据确凿之后,依着后宫纲纪先废去名位,再行处罚。”谢锦安柔软的眸子中透出一分坚毅果决:“这些被李氏迫害的妃嫔,我想再加以追封。”
他顿了顿,说起顾菀的生母袁氏:“我想着,只给母亲一个二品诰命的追封,再加端静的谥号,是不是有些过于朴素了?”
毕竟是阿菀的生母,是他的岳母,给个一品国夫人的追尊都不嫌多。
“母亲从不爱这些虚名。”顾菀轻轻柔柔一笑:“我幼时曾说过要给母亲挣一个一品封诰,母亲当时绣着荷包,只说肩上担不起,也不想过分引人注意,一个二品诰命就行了。”
“倒是母亲生前十分向往江南——咱们将来有没有南巡的机会?”
“只要阿菀想,那自然是有的。”谢锦安抚了抚顾菀的发,温声道:“正巧,母后的墓冢,正是在江南那一处。”
“要是可以,咱们的母后和母亲就能一块儿做个伴。”
顾菀点了点头,眸光中闪出一点儿泪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