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二)(1 / 2)

妖痣 令疏 3262 字 4个月前

登基(二)

顾菀闻言,眼睫颤颤,一双明眸盈满了不敢相信的神色。

红唇微微翕张,整个人都愣在了谢锦安怀中。

耳边是男子胸膛砰砰作响、跳动有力的心腔。

如今顾菀轻靠在怀中,觉得那跳动声,就像是在天边轰然缓响的雷声,要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跟着震颤起来。

指尖发烫,腰身发酥,似乎连魂灵都在轻轻响应。

顾菀在查询旧例时记得,即便是开国皇帝,册封陪着一同起义征战的巾帼发妻,也是照着封后大典放在最后的规矩。

她、她原以为,先前将罗国公之案的查案权力交了一半给她,让她随意调动刑部的官员,已然尽了最大的努力。

虽谢锦安不说,顾菀也知道他在前朝顶了很大的压力。

即便是和她较为相熟,视她为小辈的安乐伯,一开始的态度也是偏向于反对的。

是在顾菀将那案件处理得得心应手之后,朝中的声响才小了些。

“傻阿菀,昨儿肯定没仔细看今日要穿的朝服是不是?”谢锦安低首就望见顾菀惊讶到合不拢嘴的模样,只觉得心头一软,低首在顾菀耳边咬了这一句。

这句话带着滚热的气息扑到顾菀耳垂,似雷中带着电,自腰尾处升起酥麻感。

亦唤醒顾菀几乎要震鸣而出的魂灵缓缓归位。

“我知道封后大典的一应事务,必定是你安排的。”顾菀玉软声答了谢锦安这一句。

所以她未曾多过问,也不曾提前多看。

更因着琥珀口中所说的“惊喜”,所以怀揣了期待。

现在,顾菀当真觉得,这是个大惊喜。

眼前朦胧了一片水色,唇角不由自主地抿起柔软的笑意。

端的是叫谢锦安跟着心尖发软。

他于床榻边坐下,用指尖小心拂去顾菀眼尾的泪珠:“阿菀这样信任我,往后诸事,我定争做得十全十美。”

琉璃和琥珀早在屏风后头候着,听见里头的动静,立时就将带着珍珠等人将凤冠朝服一齐捧到顾菀的面前。

顾菀定睛瞧去,就发现朝服上的花纹并非双凤齐舞的传统纹样,反而是龙凤呈祥的花样。

而且……凤凰在上、金龙在下。

她微微怔愣一瞬,随后就去看谢锦安身上衮冕服的花样。

同样舍弃了双龙戏珠的的固定花样,以龙凤图样取而代之,不过正好和顾菀的相反,是龙在上、凤在下。

呈现一种别样的对称美感。

“左右丞相和礼部那儿……竟是未曾没有半点儿反对之声么?”顾菀眼中又泛起热意,轻声询问谢锦安:“想来让朝臣们知道了,少不得又有无数的折子递上来。”

“所以我不曾叫大多数臣工知道。”谢锦安薄唇勾起:“即便要反对,他们也不敢在祭天地、祭各位先皇的典仪上说出来。”

否则对先皇们大不敬,当场被拖下去打死也是应当的。

即便过后再上折子,这仪式也过了,百姓们也都知道帝后恩爱,一齐去了太庙,知晓帝后是真正的同尊,这折子不过也是讨打罢了。

“至于安乐伯和礼部尚书他们……”谢锦安眼中含着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顾菀:“我刚提拔了安乐伯和鲁国公的儿子,且这件事不过是和从前的旧例不相符合,却也未曾触动什么礼法,他们自然不会过于反对。”

“自从上一任礼部尚书因为春闱之事被裁撤下去,这新的尚书,早便是我的人了。若是反对,重新换上一个不反对的就是了。”

他伸出手掌,用掌心贴了贴顾菀细腻微凉的颊,温柔道:“说了这一程子话了,先让琉璃她们给你换上朝服、画好妆面,我最后来描眉。”

“这朝服繁杂,我便不添乱了,只是辛苦阿菀要穿大半天了。”

“有锦安陪在身边,这点子幸苦不算什么,更何况锦安的衮冕服和冕旒也重得很。”顾菀细眉微挑,粲然一笑:“况且我还能得锦安的描眉。”

说到此处,顾菀故作担忧:“这样说起来,若是这眉毛画歪了这么办?”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谢锦安笑意湛然:“阿菀这样好看,的确存在我画着画着就看呆了的情况。”

“不过这也容易解决,只是委屈阿菀,要带着金边红纱了。”

顾菀被逗得噗嗤一声轻笑出来,伸手推了推谢锦安:“好啦,你先出去等着,待好了就喊你进来大展身手。”

谢锦安从善如流地去了外头的正殿等待。

他将叶时换来:“御膳房的早膳可备好了?不要那等汤汤水水的,但也不要噎人,松软些、皇后爱吃的糕点就行。”

“禀皇上,都备好了,有皇后娘娘爱吃的杏仁软糕。”叶时很是上道地回道:“奴才还叫御膳房做了娘娘最爱的牛乳茶,温温的,不叫娘娘喝了就觉着热。”

谢锦安满意颔首。

转而于正殿主位的下首落座,手捧着茶盏,眼睛却盯着屏风后的内室。

琉璃和琥珀的手脚极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出来请道:“娘娘已然穿戴完毕,只等陛下了。”

“好,朕知道。”谢锦安神色平静地应下,放下茶盏,大步往内室走去。

然绕过屏风时,他脚步轻轻一顿,吐息间下意识地放缓,。

屏风后垂有一道细密的米珠帘子,上头的米珠圆润纯白,在熹微晨光的映照下,泛起动人的光泽。

此时谢锦安透过米珠与米珠间的缝隙,和端坐在黄花梨木凳上的顾菀四目相对。

两双眼间俱是含情。

生生将珠帘涌动的光泽都衬得黯淡下去。

凤冠纯金而作,上头以正红色泽的宝石为主,辅以大小有序的珍珠、琥珀与珊瑚珠子,华美却不过分夸张,显出女子秀丽的面部轮廓。

额间坠下的珊瑚流苏,恰到好处映出玉面娇容,更是和那一对红痣相互辉映。

朝服是以本朝为最尊、惟祭祀太庙或贵族服国丧时才可穿的黑色做底,兼之正红与明黄,胸前有用东珠做眼的凤凰欲要翺翔而出,裙尾则缠绕着金灿灿的龙尾。

款式在从前的旧款上有所改动,穿在顾菀身上,只觉得窈窕纤袅,身姿婉转。

他的阿菀,美得不可方物。

谢锦安只觉得自己呆立在珠帘前,几近失语。

还是顾菀温声细语地唤了一句“锦安”,才让他回过神来。

“此情此景,叫我想起咱们新婚那一日了。”谢锦安掀开珠帘,迎光进来,颜如渥丹:“当时阿菀也是这样,一身凤冠霞帔,坐在那儿等我。”

眉含羞意,明眸秋水,娇妩又明艳。

“我也想到了那一日。”顾菀轻轻点头,仰面道:“当时还有些可惜,带着那红盖头,瞧不清锦安的神色。”

今日也算圆了她的一个小小遗憾,让她瞧见了谢锦安那时的模样——长眉轻扬,眼含爱慕与深情,眉宇间又有娶得心上人的圆满和意气风发。

叫顾菀想起一句“银鞍白马度春风【1】”来。

谢锦安行至梳妆台旁,并不先拿起装着螺子青黛的圆形黛砚,而是先用一方棉帕擦了擦掌心的薄汗。

而后才执起画眉的黛笔,小心走到顾菀身前。

“阿菀,我要开始了。”

他俯下素来挺直的腰脊,温柔含笑的桃花眸子中多藏了几分谨慎与紧张之色。

掌心滚烫翻涌的温度轻轻抵住顾菀的下颌,将顾菀一张娇面固定住。

谢锦安俊朗昳丽的眉眼缓缓靠近顾菀,笼下一片带着焚木香气的影。

鼻尖靠得极近,几乎要触碰再一块儿,却偏偏没有,反倒带来几分若有若无的痒意。

吐息间便有热意交缠。

眼前就是谢锦安莹润柔软、弧度好亲的薄唇。

是她亲吻过千百遍,如同奶冻一样叫她怎么也常不腻的唇瓣。

让顾菀不动声色的红唇之下,是微微咬住软肉的牙。

她只觉得自己的面颊越来越烫,下意识地合上双眼。

便在这一瞬,黛笔点到顾菀的眉尖之上。

引得顾菀眼睫颤动,像是憩息在花蕊中的蝶。

那一双红痣就似蝶身上的一点瞳,只消一眼,就能将人神魂勾去。

谢锦安的目光轻轻撩过顾菀的眼,心上就似被蝴蝶的翅膀拂过。

泛起极不平静的涟漪。

他喉头微动,敛起眉眼,摒弃心中的一切杂念,手上算得上熟稔地描画起来。

因谢锦安把持着力气,生怕手上用劲大了,压疼了顾菀,所以那黛笔在描画时,只有一点儿笔尖落在顾菀的眉上。

就像被是貍奴蓬松的尾巴尖扫过一样。

顾菀口中的牙更咬紧了一些,好让自己面上保持波澜不动的表情。

心中头一回明白什么叫做甜蜜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