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一)(2 / 2)

妖痣 令疏 3806 字 4个月前

虽说是瞪的动作,但眼中俨然全是欢喜之意。

“只有在皇后娘娘与琥珀姐姐面前,奴婢才这么说话。”琉璃嘻嘻笑道:“宫人不合有什么,皇后娘娘与皇帝陛下长长久久才是最要紧的。”

说罢,她俏皮地睨了一眼顾菀,带了几分讨巧:“况且皇后娘娘正在罚着皇上呢,我若是对小间子和颜悦色的,那岂不是对不起皇后娘娘从前每日给我的留的美味糕点?”

他们这些近身侍奉的人都知道,新帝先前答允了她们娘娘,要给娘娘描眉挽髻地赔罪呢。

如今这一月来朝政繁忙,新帝还未曾有空来赔罪。

那这椒房殿,自然是留宿不得的。

琥珀摇了摇首,回道:“人家小时子和小间子得了皇上的赐姓,现在是叶时公公与扶间公公了,往后可也要改口。”

琉璃见琥珀正色,当下也收敛起笑意,规规矩矩道了声好。

顾菀伸手绾了绾自己鬓边垂下的一缕发,只觉得每根头发丝都是茉莉花的香气。

“去和叶时说,让陛下早些歇息。”顾菀眼睫轻颤,眸光中流露出婉转的担心忧愁之色:“算算时辰,要在卯时之前起身。”

她想了想,起身去往书桌旁,提笔写了一封信,让琉璃去交给叶时。

“你让他同陛下说,要是再像昨夜那样,快过了丑时才熄灯,那连赔罪的机会都没有了。”顾菀叮嘱道:“你说话时凶一点,让叶时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

琥珀盯着琉璃蹦跶出去的身影,眼睛一转,对顾菀笑道:“娘娘不是昨儿早早就熄灯了么,怎么还知道昨晚陛下快到丑时才熄灯——这件事情奴婢未曾打听到,想来陛下也是怕娘娘担忧,所以让叶时和扶间三缄其口。”

顾菀闻言玉面微红,柔软的发丝随她的走动轻轻摇曳:“昨儿半夜屋子里闷得慌,起来寻扇子时从窗棂里头望见建章宫那儿还有些光亮。”

“原想亲自去劝一劝,可转念一想,我若去了,他恐怕更忙乱些,下回还要学着偷偷躲着我熬夜。”顾菀喟叹道:“倒不如等往后看着,将他按时按在房中歇息才好。”

“今早交接的时候,珍珠还偷偷同奴婢说,昨晚半梦半醒间,隐约听见了脚步声。她惊醒后前去查看,见屋中安静便未曾动作。”

“只是拜托了奴婢小心些,防止有武功高强的贼人潜入椒房殿,惊扰娘娘。”

“没成想呀,那疑似贼人的脚步声,居然是娘娘的。”

说到这,琥珀面上浮现出几分偷笑:“恕奴婢多嘴一句,这一两月来娘娘晚上睡觉总不大安生……”

顾菀可不愿听后头的话,转身掩过越发嫣红的容色,轻哼着进了内室:“熄灯罢。”

“明儿虽不用早起,可也要装扮好前去拜见过皇祖母才是。”

“千万马虎不得。”

然而躺到柔软的床榻上时,顾菀便和从前一样,往左翻个身,往右搭个手,不论怎样都只有半分的睡意。

合上眼睛那睡意就渐渐舒缓起来,像是清晨温竹山中会弥漫起来的山岚雾气,朦朦胧胧、清清浅浅的一层,只能说聊胜于无,却不足以让顾菀沉入梦乡。

顾菀咬了咬唇,在心里头悄悄怀念起一个宽阔紧实又令人心安的怀抱。

如此翻腾了半刻钟,外头值夜的琥珀轻轻敲了敲屋门:“娘娘可要奴婢多搬半盆冰去屋里?”

“今夜的确是有些闷热。”

“要是有些凉气在枕边,娘娘也能睡得更安稳些。”

“不必了,屋中凉气足的。”

“要是你们值夜热了,自去存冰块的地库取用。”顾菀扬声回绝了琥珀,而后眸光一亮,似想起了什么,起身去了窗边的美人榻上。

她俯身在榻上拾起一个小巧精致的荷包。

周围笼起的茉莉香气中,缓缓渗进去一抹独特的清苦气味。

是香木焚烧的气息,也是谢锦安身上常常萦绕的香气。

这荷包中的一小点儿,是姜总管前两日特意孝敬上来的。

——因着原材料和曾经在宫中并不大受欢迎的缘故,这焚木香要等明年才能重新上贡。库房中的所有,其实不过一盒的数目,自然先被殿中省送去了建章宫的库房。

剩下这一荷包,想来是从前任殿中省总管的库房里搜出来的。

得知这两日顾菀有些睡不安稳后,姜总管就特意送来讨个巧。

顾菀捏住这荷包,低首轻轻一嗅。

清苦缭人的木香似一炷燃起的宁神香,像是安然春日里的淅淅夜雨,天然就映入人心,有安抚助眠的效果。

随着香气越发缭绕,顾菀也觉得睡意朦胧明显起来。

从窗棂中确认建章宫已然熄了灯,她就捧着荷包,轻手轻脚地回到床榻之上。

荷包被放于枕边。

顾菀这回沾枕即睡。

建章宫中。

扶间手持一盏昏暗的灯烛,敲响了正殿的殿门。

几瞬后,里头便开了一条缝,露出叶时的脸:“陛下正等着你来回话呢——皇后娘娘可是睡下了?从这外头看不出里面还点着灯罢?”

扶间点头道:“睡下了睡下了,想来有陛下嘱咐送去的荷包,娘娘晚上能睡安稳些。”

“至于咱们这建章宫,别说外头了,就连我走在里头,都看着像是熄灯睡觉的模样。”

“那就好。”叶时板了板脸:“明儿可要将轿辇什么的都提前备好,陛下还要赶去娘娘那儿呢。”

“你明日一早,丑时过半,就即刻去礼部最后清点一边要用的东西人手。”

“可千万别叫人糊弄过去!否则咱们两个建章宫的大总管,将来哪儿还有什么威严可说?”

“指不定还要叫陛下的面上无光。”叶时一向憨直的面上出现几分肃色。

“我知晓这重要性,明儿要是有人想偷奸耍滑,这大力太监们手中的板子可不是吃素的。”扶间道:“你快进去回陛下罢,我继续去值夜。”

叶时得了确切消息,小步跑着回了内室。

口中叨叨地汇报了椒房殿的情况,手中不停歇地宫灯上包着的深色油纸给揭下来:“陛下未曾用这极暗的灯光看字吧?这可是会看坏眼睛的。”

暖黄的灯烛重新洒在室内,映出谢锦安一张挺鼻桃眼的俊面。

面上的廓形被烛光照出些阴影,愈发显得那一双桃花眸子里头有潋滟明光。

此时盯着手中的一张散着茉莉香气的的纸张,那明光中就如同被春风拂过,倾泻出春光样的温柔。

“朕知道。”谢锦安颔首应下

若是坏了眼睛,阿菀是要心疼的。

迎着照物明晰的烛光,他打开纸张,细细瞧了一遍顾菀写的内容。

一字一句地念下来,就似顾菀亲口在他耳边细细叮嘱。

谢锦安甚至能想象出,顾菀青丝垂腰,素手执笔,染着茉莉花香写下这封信的场景。

唇角不自觉地噙了一抹笑意。

盯着瞧了半晌后,谢锦安小心将其收起,寻出一精致木盒放入。

而后嗓音含笑吩咐道:“听从皇后的吩咐,熄灯罢。”

顾菀这一夜睡得格外香沉。

然她天然睡眠有些浅,察觉到笔尖上传来一点儿痒意,立时就醒了过来。

同时伸手要将那扰人清梦的小虫子给捉住。

岂料捉住的同时睁眼,就对上谢锦安漾着轻快笑意的眼眸。

懵懵中定睛一瞧,她捉住的“虫子”,竟是出乎意料地怪模怪样——纤长白皙、指节分明,摸上去有薄薄的茧。

“是到了该我去谒见皇祖母的时辰了么?”顾菀被惊了一跳,而后容色慌张,面颊红涨:“不、不,既然你都来了,估计都到了封后大典的时间了!”、

她莫不是要成为第一个在封后大典上睡迟了的皇后罢?

“阿菀莫急。”谢锦安觉得此刻的顾菀可爱极了,伸手轻轻按住顾菀纤薄的肩角,身体微微侧开,露出窗棂的一角:“现在还未到卯时,天色还未大亮呢。”

顾菀顺着看去,便见外头大半仍旧有夜色弥天,惟独东方有一片云霞亮起,琉璃样的七彩中透着些许晨光。

现在这时辰虽早些,但谢锦安应当乘上轿辇,去太庙祭拜天地先祖才是。

怎么、怎么先到了椒房殿来?

纵锦安心中惦念于她,却也不是这种不识轻重的人。

顾菀有些疑惑地回眸,获得谢锦安映在眉尖的一吻。

谢锦安揽了顾菀入怀。

“我来……为阿菀描眉。”

“然后与阿菀一块儿,去太庙谒见。”

按照旧例,新帝登基大典的最后,才能出现皇后的影子。

而后皇后长住后宫,稳固宫闱,惟有节日盛宴上才能被朝臣遥遥拜见恭贺一回。

虽说帝后同尊,但皇后是默认居于皇帝之下的,面见皇帝时亦要行礼。

谢锦安不愿这样。

他不愿在旁人眼中,顾菀永远低于他一位。

他想做到真正的帝后同尊。

今日不是谢锦安的登基大典。

而是谢锦安与顾菀一块儿的大典。

他是新帝,是君主。

顾菀是新后,是女君。

来啦来啦

也是长长的一章(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