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五)(2 / 2)

妖痣 令疏 3533 字 4个月前

送走顾萱,顾菀让琥珀唤来小时子,将那两封信送到小时子的手中:“你将它们好生送到殿下手中,不必多说。”

小时子认认真真应下,拱手后将信封折叠揣在袖子里,小跑着就去了。

琉璃正送了顾萱回来,对顾菀惊奇道:“娘娘,奴婢方才奉命送顾良姊出去,正是撞上木掌柜家的马车呢,说也是来见娘娘的。”

“奴婢拿不定主意,先让木掌柜他们等着了。”

顾菀心神一动,眼底漾过一抹激动,对琉璃道:“快将木掌柜请进来。”

她顿一顿,继续道:“要礼数周全,按照对义母与姐姐的态度来,叫底下人再准备一份上好的茶点来。”

“是,奴婢知道了。”琉璃神情一震,敛起惊讶之色,转身出去。

不多时,就带着木掌柜姐弟进来了。

顾菀并不像前几次接见那样,坐在屋中等着木掌柜道来,而是亲自点了百合香味的熏香,在屋门口站着等候木氏姐弟的到来。

木掌柜照旧是推着小木先生来的,姐弟两个俱是姿容清秀挺拔,今日更是不同于往日,穿上了鲜亮崭新的衣裳,面上的笑容也更大了些。

“木掌柜,小木先生。”顾菀如常地含笑打了招呼,而后小步上前,从木掌柜手中接过小木先生的轮椅。

琥珀早已经备好了木板,暂时固定在青石阶上,成了一个方便轮椅上下的小坡。

木掌柜与顾菀对视一眼,察觉出彼此眼中的深意与笑意,不再阻止顾菀想要推轮椅的意图,而是让出了半边位置给顾菀。

待顾菀进入屋中之后,琉璃与琥珀便将屋门紧紧关上,守在门外。

“好清新的百合香气。”木掌柜甫一进屋,就深深地呼了口气,带着笑意感叹道:“从前年幼时,家里面所燃的,便是这种香气。”

“是,锦安与我说过的,所以从殿中省特意去了些来,还有些装在盒中,可以带回去。”顾菀知晓木氏姐弟此刻必然心急罗国公重查一案,并不拖延扭捏,而是将卷宗送到对方手上,大方喊道:

“表姑姐、表伯哥,这便是当年的卷宗,你们现今看一看,明儿要送到刑部去,再抄录一份予你们。”

见着卷宗,木掌柜的眼睛就先红了一圈。

一向神情淡漠的小木先生也微微攥紧双拳,眼睛牢牢地盯着那卷宗不放,生怕一眨眼,那卷宗就和长了腿一样跑掉。

木掌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未曾忽略顾菀对他们的称呼改口,擡眼时眼中闪烁着水光,一直神色爽快的清婉面上头一次露出几分害羞:“锦安都同你说了?我就知道,那臭小子从小就是个管不住嘴巴的。”

说罢,她话语微微一顿,极为认真地应了一句“表弟媳”。

小木先生平时就话少,在木掌柜督促的眼神下,也低低唤了一句,随后便忙不叠地埋首去看卷宗。

“从前我不知晓,倒是怠慢了你们。”顾菀亲自为两人倒茶,神色中颇有懊恼。

见木掌柜要开口,她浅笑着揭过话头:“你们先看着,我去叫锦安来,想来前头的事情已经处置得差不多了。”

顾菀到书房的时候,正撞见小时子将一位前来殷切拜访、现下灰头土脸有劫后余生之色的官员送出去。

刚踏进书房的院子,就听见谢锦安嗓音清朗,带着几分沙沙的寒意,好听得很:“骆员外可知按照京城律例,当街无故驱赶、殴打无罪百姓,要受怎样的惩罚?”

谢锦安话音刚落,撩起眼帘便对上顾菀的笑靥。

原先冷漠紧绷的面忍不住松了松,泄露出一缕春风一般的笑意。

那骆员外是个惯会察言观色、吹溜马屁之人,悄摸擡眼瞅见谢锦安那一点对着门口的笑容,当下就头和屁股掉了个个儿,看见顾菀的那一刻像是在危难中瞧见了神仙,当下就磕头行了大礼:“微臣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因骆员外生得肥头大耳,这番动作虽干脆利落,却圆滚滚地像个大肉团,叫人看见了就有些忍俊不禁。

“骆员外有礼了。”顾菀用手中的帕子掩去笑意,朝着谢锦安走去,口中轻笑道:“看在骆员外这般礼数周全的份上,本宫倒是愿意告诉骆员外——按照律例,骆员外不光要向无辜被打的百姓登门致歉、有所赔偿,还要去京兆尹领十个板子。”

骆员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愣在原地半晌,而后才面色惊慌喊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微臣是过于激动仰慕,这才一时之间没叫手底下的人掌握分寸……”

谢锦安长眉拧起,有一分厉色闪过:“没听见太子妃的话么?”

院中侍卫们当即应下,齐身上前,将那骆员外“请”去了京兆尹。

书院中这才算安静下来。

“表姐与表哥到了?”谢锦安不用顾菀多说,心领神会地便知晓了顾菀因何而前来。

见谢锦安面上有一层薄汗,顾菀上前微微踮脚,一边用帕子轻轻擦拭,一边柔声道:“是,我备好了茶点,先让他们将那卷宗看一遍,我就趁着机会来寻你过去,恐怕彼此间有许多话与许多问题要说呢。”

“哪儿有什么话,往往都是我被表姐挤兑,表哥在一旁不出声看笑话罢了。”谢锦安俊面含笑,好看的眼儿紧紧盯着顾菀,伸手将顾菀踮起的脚轻轻按下,自己俯下身去,方便顾菀动作:“今日见了祖母,祖母可怎么说?”

顾菀便将老夫人定下的人选细细说了一边,而后仰脸问道:“可收到那两封信了?”

“你觉得祖母选的人不错,那便是好的,镇国中尉那里,交给我看着就是。”谢锦安认真浅笑着回答:“收到了——虽然是顾良姊伪造的,可里头的事情却是真假参半。”

“只管让刑部去查真的事情便是了。”

待顾菀擦完面,他直起身子,将帕子从顾菀手中接过,一手熟稔又习惯地勾了顾菀的指尖,温声道:

“阿菀,走罢。”

五月的京城日渐燥热,蝉鸣声渐起,端的是让人心头不由躁动。

但今年的五月,京城中竟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惟有刑部与肃王府雷厉风行,处置了武王谋逆之案中所有参与的官员——其中德妃母家参与度最高,获了个削爵流放的罪名,其余旁支也因此剥夺官位,三代内不许参与科举。武王除了谋反之外,另有囤养私兵、收受贿赂、行事残酷的罪名。

入天牢后,武王曾经上书,言自己是被小人教唆,后又阐述自己当初平定边境之功劳,想要将功折罪。

然而武王身边的红袖姑娘冒死展出证据,证明武王为杀良冒功,曾瞒着同行的靖北王世子,在夜晚屠尽一座小村庄,然后以此为借口,进攻并拿下了一个边陲小国。

此事一出,朝中哗然。

最后是太子亲自请示皇上,得来一道圣旨:武王剥夺一切品级禄秩,废黜皇姓,逐出皇室玉碟,行黥刑以刻罪名,特废武功,流放至极寒之地,终身不得出。

武王之案才告一段落,刑部便受到匿名检举,直指老亲王从前所作的恶事,现又和旧太子颍王欲相勾结,行夺权忤逆之事。刑部不过歇息了两日,就重新进入火热的工作状态。

倒是因此,有人想起仍旧在牢中的李丞相与正在重查的罗国公叛国之案。

这件案子不但由太子妃作为主理人之一,后续竟还有木氏这样的商人参与,听闻安乐伯府的一双小儿女亦在其中出力。

兼之这是经年的旧案,里头那些个证据证人恐怕都化成灰了,朝中与京中有不少人都是将此事看作笑话,在心里头嘀咕:

知道你这新太子与太子妃恩爱,可这将刑部之事交给太子妃办,也太过儿戏了罢?瞧瞧太子妃选定的人选,可不都是日常亲近的人?这样任人唯亲,哪儿有半点大格局、查大案的模样?

若是要给自己妻子添功劳,给个协理的名儿就是了。

何苦这样让人笑话?

谁想那些人刚将目光挪到罗国公之案上,就差点将眼珠子更瞪掉了。

——这、这太子妃一介只管后宅之事的女眷,办起案子来竟是有条有理、逻辑清晰、下令果决?还能让素来六亲不认,有铁面人之称的张侍郎口中称赞“能谋善断”?

那木掌柜不过是个瞧着温婉的普通女子,纵然是皇商,但也沾染了重利的铜臭味,是他们瞧不起的商人,结果手下竟是能调动数不清的镖局镖师和趟子手,三两日就将寻不见影子当年证人都找齐了。

还有安乐伯府未出嫁的嫡女,居然擅长骑射功夫,当街就擒了一个想要伺机逃跑的证人,还一鞭子下去,顺道教训了那些个正强行收钱的混混。这身手,简直有几分靖北王世子的味道。

被打了脸的朝臣们颇为尴尬地瞧着因罗国公旧案之事被重新清算的几个世家,这才知道那木氏商行竟是罗国公当年那一双儿女开的,太子妃的外祖家袁氏亦恢复了清白,还有当年被牵连的钱氏、洛氏等家族,只等圣旨发下去,将那补偿的名位钱财到位,京城中此起彼伏的格局就会被彻底结束。

这么一算,等登基后,镇国中尉会因是皇后之父,被封为一品承恩公,到时候顾氏一族岂不是又上去了?

哎呀,都怪他们想要再观望观望,叫那些早早就去奉承的人占了先机。

岂料还未后悔两日,顾氏一族就传了一重大消息:

现镇国中尉顾耀,不孝不悌,对族不仁,为官不善,屡屡触犯国法,连累祖上功勋爵位被削,愧对祖先。兼之现今仍未有愧悔改善,仍在做败坏家族荣名、沾污祖先英名之事,故而顾氏一族所有德高望重的老人一致决定,将顾耀逐出顾氏一族,并上书皇上请允顾氏自行推选下一任镇国中尉的人选。

掐指一算,下一章就可以写登基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