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2 / 2)

是谁拨动了山林之间的隐秘开关?

此刻,山谷里呈现一片安静而温柔的美丽色彩。

灯亮了。

照亮夜空。

天亮了。

无数支瘦长的插地式蒲公英地灯,拔地而起。

每一簇冠毛都发出漂亮的光芒,白色的冷光,金色的暖光,还有别的颜色,光线温柔而缱绻,高级优质的光速,绝不是那种低劣的灯光效果。

萤火虫地灯穿插在蒲公英地灯之间,它们会跟随着风的方向摆动,看上去就像吸引而来成千上万只真正的萤火虫,热闹而乖巧地在草丛间飞舞、嬉戏。

穿去池边星弄影,飘来林际树生辉。

这样的诗句意境就在这一刻,在他的双手创造下,开始有了扑面而来的画面感和氛围感。

时舒的视线扩大范围。

眼皮掀起,向远处一扫。

她因此看见——

蒲公英和萤火虫创造出一个美丽温柔的童话世界。

又巨大又绚烂。

像童话故事一般柔和浪漫的世界。

他在创造世界,一个专属于他的彩色的光的世界。

无数只活泼的尘世精灵在这个冬天的夜晚,闪烁着温柔却璀璨的光,光芒可比银河繁星更耀眼,是闪耀的他,为她创造了耀眼的童话世界。

宽阔的大草坪。

四面环着山岱,树林茂密。

通向绵绵山体的幽幽深处,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朵巨大的蒲公英景观灯照着山谷的更深之处。

比起照明用灯,它们更像是陈列在山谷之中的巨大的艺术品展览,高大魁梧,俯视万物,如守护在天地之间的盖世英雄。

这些蒲公英的灯,景观灯、地灯,每一绺冠毛,每一根发光丝,毫无疑问都是由徐欥亲手制作,裁剪、打孔、捆绑、固定……他不会依赖别人,他亲力亲为,将他对她的爱意灌筑在每一道工序,每一个细节,每一道灯光里。

他在繁忙的工作、紧张的考研学习,以及和她甜蜜的恋爱之余,他仍能抽出时间做了这些。

雾气深浓,层层烟缕萦绕着。

山间的雾气弥漫,将灯光搅成朦胧的虚影色彩,清冷的月光如绵薄的丝绸,洒下莹白的雾光。

景观灯和插地灯照亮这一片山谷。

浪漫温柔,又充满缱绻暧昧的高级氛围。

时舒因此以为,他给她准备了一场盛大、梦幻而浪漫的艺术灯光秀,像春风温柔地吹过大地,柔软安逸。

然而,不只是这样。

他准备的惊喜不只是这样。

徐欥说:“看近处,看眼前。”

时舒便收回落在远处的视线,跟随他的引导看向近处,看向眼前。

一个用纯白色的鲜花打造出来的巨大的莫比乌斯环舞台,温柔、婉约,像水晶球一般纯洁美好,梦幻浪漫。

没有女人会拒绝鲜花,那是从少女时代就深深铭刻在骨子里的少女心,如果拒绝的话……那一定是鲜花的数量不够多。

时舒粗粗估计着,现场大约要用到两万朵纯白色的鲜花,才能打造出这样规模的一个鲜花舞台。

舞台上挂着【MARRYME】如此浪漫又直白的LED字母灯。

而在莫比乌斯环鲜花舞台旁边的宽阔草坪上,有巨大的心形气球装扮,以及甜品台,蛋糕,点心,香槟。

另一处放大了好几倍的【MARRYME】,这样浪漫又直白的LED字母灯,直直站立在草坪上,像灯光雕塑一样,比舞台上的字号更为醒目,更为直观。

他以这些准备,将他的心思,他今晚的目的,向她传达得直白、真诚而又热烈,他放大陈列的爱意,勇敢得让人无法忽视。

时舒在这一刻意识到。

他跟她计划到一块儿去了。

他也计划了在今天向她求婚。

难怪他今天一直坚持要赶到露营地来。

她还以为,是工作让他感觉到了充实快乐,工作让他拥有安全感,没想到,他是为了向她求婚。

他沉得住气,他们来的这一路上,他竟都没有向她透露一点儿,他今天坚持要来到露营地的原因。

直到——

他让她,亲眼看到眼前这一幕。

震憾的,意外的,感动的,心潮澎湃,心绪复杂,波动不平,但都是喜悦和兴奋的。

他要向她求婚,用眼前这美好而浪漫的童话爱情一般的场景,开场。

在他,第一次对她动心的地方。

他为了能够将他给她创造的浪漫和惊喜拉到峰值,为了让她能够永远记住今天,为了让她在很多年以后,回忆起人生里那些美好而难忘的瞬间时,总是会忍不住想起今日,今夜,他布置得如此隆重、震撼、巨大、而又充满少女心,以蒲公英与萤火虫为主题创作的,像童话世界一般的求婚场景。

鲜花打造的莫比乌斯环舞台。

他说:“白色的鲜花清雅纯洁,纯粹忠贞,是你最喜欢的鲜花颜色,我对你的爱意像莫比乌斯环,从你这儿开始,便再无止境。”

天有些冷,清冷的月光被蒲公英和萤火虫的热情感染,月光因此变得温柔,活泼的星子绕着月亮膝转,光芒照在草地上。

时舒想起,那日初夏的夜晚,淅淅沥沥下着雨。

他在她的院子外面,隔着将军门外的三槛台阶,她站在门内,他站在门外,他说:

“我理想中向你表白的场景——”

“是在充满浪漫情怀的环境里,选取一处合适的场地,布置好气球和灯光,邀请亲朋好友见证,准备鲜花、蛋糕和珍贵的礼物,只有我做足了这些,才不算草率。”

他后来,曾用三种不同的场景向她表白。

她家,他家,和深海,她认为,他已经足够诚恳、浪漫,郑重其事。

但——

眼前的场景,好似才是他最初设想的,他理想中的表白的场景,巨大的天然氧吧,浪漫震憾的童话灯光,数不清的气球,纯白色的鲜花,十五层高度的蛋糕塔。

亲朋好友。

和珍贵的礼物。

亲朋好友在哪儿?他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场,或者见证他们幸福而难忘的时刻?

珍贵的礼物,又会是什么?

是物质的,还是精神方面的。

时舒面色平静,但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跳开始变得异常,有些兴奋,有些抑制不住的张扬。

她在期待着,他的这场求婚仪式。

期待着他珍贵的礼物,和亲朋好友的见证方式,期待着他一点儿一点儿,向她透露,向她揭密,他究竟能将惊喜做到哪种程度?

在时舒的淡定表情中,徐欥往她面前放了把椅子,邀请她坐下来。

时舒坐下来,他问:“冷不冷?”

其实有点儿热。

主要是激动的。

时舒面色镇定地说:“如果我感觉到了冷,岂不是辜负了你的热情?”

他便弯下腰,抿着笑意将原本准备给她裹肩的披肩轻轻盖在了她的腿上,状似不经意之间,他问:“我能不能,唱歌向你求婚?”

他向来温吞却直白,温柔却热烈。

他从不将爱意,将意图隐藏起来,羞怯于表达。

明明,他们已经领过结婚证了。

他其实已经不需要向她求婚了。

但——

他向来注重仪式感。

他并不会因为她先做了求婚的动作,他便取消掉他为她准备的求婚仪式,心安理得地享受她先迈向他的那一步。

他热烈地回应着。

回应她向他迈出的那一步。

难怪最近他不给她唱歌了。

原来是为了,他能够在向她求婚的时候,将惊喜最大化,重新让她沉迷在他的音色里。

被他吸引,为他着迷。

他无穷的人格魅力。

刚刚好。

她今天特别想听他唱歌。

就有够默契。

时舒舔了下唇,很轻地点头,应了声:“嗯。”

“可以。”

时舒原本以为,他的惊喜大多用在了布置求婚场地上,用在了仪式感上,他说的唱,就只是唱。

清唱。

像她失眠或晚睡的某个夜晚那样,他坐在她的床边,牵着她的手,温柔地给她唱着歌,哄她睡觉。

他的嗓音安静湿润,自然温暖。

与漫长的夜融合在一起,有着不错的助眠效果。

但——

并不是这样的。

他又将一张椅子摆在她的面前。

两张椅子一模一样。

是情侣椅。

他没有非常正式地坐在舞台上面,将她安排在舞台毛中,他们被漫山遍野的萤火虫包围着。

风浪摇摆,莫比乌斯环鲜花舞台在他们身后翩跹点缀,将爱意往连绵不断的山体深处无限延展。

永无止境。

两个人面对面而坐,山谷间静谧幽静,好似天地间,世界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坐在他创造的童话世界里,他打算用他的歌声,给她讲成年人的童话故事。

他穿着西装和白衬衫,弯腰取了把木吉他,他抱着吉他坐在她对面。

哇哦。

他要?吉他弹唱?

他穿着简单却正式的职业西装,抱着文艺的吉他。

他的腿很长,稍微撑长便能抵到她的腿,但他没有,他规规矩矩地坐着,长腿屈起,宁愿屈起,他也不愿意倾占她的空间和领土。

时舒知道,他会弹钢琴,他也会演奏小提琴。

她知道,他有着极高的艺术天赋和高级审美,他爱听交响乐,偏爱复古的留声机,在音乐方面有着“被老天爷追着喂饭”的天籁嗓音和极高的音乐造诣。

但时舒真不知道。

他对吉他,他也有自己的理解和表演方式。

这是他从未在她面前表现过的一面。

就让人愈加惊喜,一颗心几乎要因为他融化成碎片,将那些心底的欢呼雀跃,勇敢地溢出心头。

期待值拉满。

集团大大小小的活动,年会、文艺演出,机会层出不穷,给予员工足够多的展示才华的舞台,但他从来不报名,不参加,他总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此刻,就是这样一个优秀而低调的人,她年轻的先生,正穿着职业西装,抱着吉他,坐在她的面前。

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打算安静地唱歌给她听,为她献上他的吉他弹唱,是在她面前的吉他首秀。

他打算以这种方式向她求婚。

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他真的很真诚。

真诚又郑重,郑重又隆重。

他准备了正式的开场白,他看着她,深情地称呼她一声,“我的太太。”

他对她说:“我与太太的关系,像风与蒲公英。”

“太太是自由的风,我是追随太太的蒲公英。风起时,我像蒲公英一样奔跑,风止时,我如蒲公英一般扎根,我献给太太一场蒲公英的演唱会,让风自由,也由风栖息。”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真诚而郑重地落下。

他的声音很好听,说情话时会有一种无形的魅力光环拢在他的身侧,像天使从天上降临人间,自带了深情而浪漫的金光,是让人抗拒不了的诱惑力。

哇哦。

他说,献给太太一场蒲公英的演唱会。

不是献给太太一首歌。

而是,献给太太一场演唱会。

蒲公英唱给风听。

纵使时舒并不是情绪敏感的那一类女人,比起感兴,她更倾向于,也更欣赏自己理性的一面,但此刻,她的鼻腔里仍涌起一股淡淡的酸意,一股抑制不住的柔软力量,由心底深处,向阳而生。

时舒长腿一叠,手撑着下巴,指关节蜷起,抵住鼻尖,挡住鼻腔里的酸意,让情绪不外显,不外溢。

徐欥低头。

他手持着一把木吉他,手指拨弦。

他开口,认真地浅吟弹唱。

他今晚的第一首歌,演唱的是他儿时的成名曲。

【圆周率】

旋律太熟悉了。

在那些至暗,最难熬的时光里,在时舒最没有能力自我救赎的年岁里,她手中握不住任何有效的治疗失眠的方法,是这首歌曲,是他童声的纯真演绎,单曲循环,一遍又一遍,陪伴着她度过漫长的日日夜夜。

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智的逐渐成熟,一首歌早已不再能够起到听歌入眠的功效,就像服用了太多次的药物,最终产生了抗药性。

产生了抗药性的歌曲,被时舒毫不犹豫地锁进了某个旧时光的抽屉里,尘封起。

但这首歌,的确在她的人生里有过一段非凡的意义,是烙在记忆里的深印。

他漂亮而修长的手指,灵活精巧,给她带来过太多太多的惊喜,此刻,他正用他这双灵活的手带给她又一次全新的体验,是视觉盛宴,是听觉冲击,是完完全全,全新而盛大的浪漫和惊喜。

在他们正式交往之后,他清唱过很多次【圆周率】这首歌给她听,但这是唯一一次,他抱着一把木吉他,边弹边唱。

正如他在和她表白后的第一次为她清唱这首歌曲,哄她睡觉时,她那时便想,若有吉他伴奏,他的表现力会更丰满,更有生命力。

他果真就这样坐在了灯光里,优越的身影与她想象中的那一幕画面重叠,是迷人的模样。

他抱着吉他,安静地坐着,坐在她身边,她面前,他为她弹唱这首歌。

比起儿时的演绎,他成年以后的音色更有质感一些,唱到动情之处,温柔清润的嗓音里仍不失几分宝贵的少年感。

乐器贼予歌声表现力与美学意义。

歌声却赋予了乐器生命力。

这山谷里的一切就好像有了灵魂,蒲公英的冠毛脱离本体被风吹散,蹭过他们的裤腿,愈加柔软,萤火虫放慢了飞舞的节奏。

时光似乎就静止了。

唯有他的演奏,包裹着她的耳朵,空荡空灵,满满充斥她的心脏,被填满,充实又丰盈。

吉他演奏的声音,在山谷间,在天地间缓缓流动,它的音色温暖、清润,而他的歌声温柔、细腻。

他将他对生活的感悟,对生活的理解以及对生活的坚韧与热爱,用他清隽出色的嗓音娓娓道来,像讲诉一段沉旧的老故事,没有伤痛,只有温暖与治愈。

他太美好。

……

他一首圆周率唱完。

时舒微笑着为他鼓掌,她想为他做一个安静的观众,倾听,聆听。

而在隔着两个人很近的莫比乌斯环舞台后面,一众儿秘书都听呆了。

“太太太太太太好听了吧?”

“你们听过徐助唱歌吗?”

“在今天以前,没有。”

“这……他唱歌也太好听了吧?”

“徐助这是随时可以出道的节奏了。”

“实力唱将,偶像路线,他好像可以随便走一条?”

“他也太全才了吧?”

“难怪时总会爱上徐助,太有人格魅力了。”

“时总心里一定爱惨了!”

“……”

一向观察仔细的许叶霖,在这个时候又突然开口:“不知各位秘书,有没有注意到时总和徐助的无名指上已经佩戴了对戒?”

大家都沉浸在听徐助唱歌的状态里,本来没注意,但现在注意到了。

“这是……什么情况?”

“是婚戒吗?”

“像。”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徐助虽然年纪小,但他这婚戒一戴,人夫感满满的,很性感。”

孟秘书:“我们终于还是沦为了总裁和总助py中的一环。”

“可能这就是身为秘书的意义吧,罢了罢了,总算是总裁和总助甜蜜py中的一环,我们心甘情愿。”庄秘书:“但这……我想知道,时总和徐助是不是连结婚证也已经领了?”

“好像,徐助的开场白一直称呼时总的是,太太?”

“这么说的话……”

“如果领证了,那是谁主动的呢?”

“如果他们真的领证了,那应该是时总主动的吧?”杨秘书分析:“毕竟徐助是不可能主动让求婚和登记结婚,这两件事情的先后顺序颠倒的,这不符合他的逻辑。”

“倒是,如果时总先提出来领结婚证,徐助他倒也应该不会因为他还没向时总求婚,就拒绝和时总去登记结婚,他并不是不知变通的人。”

“有道理。”

“……”

“嘘,小点儿声,还没到我们可以暴露的时候。”

“嗯,好。”

……

另一边做了幕墙隔断的亲友席。

随着时董而来的家庭体验官们,纷纷表示没白来。

时董的小外孙女婿果然不一般,太有实力了,天生一对。

有不认识徐欥,也对大人们的事情懵懵懂懂的小朋友,天真地问爸爸妈妈:“这就是森林演唱会吗?”

也有小朋友认为,“这是草坪音乐节。”

“今天晚上的露营活动还有明星唱歌呀?”

“那是谁邀请的大明星呀?”

童言无忌。

童真童趣。

……

徐母徐莞然的眼睛有些发酸,尽管克制了,眼泪仍有些抑制不住地从眼角溢出。

徐父徐临洵取出条干净的手帕递给她,他没有太太那么感性,但欣慰之中也更多的是动容:“咱们儿子有很多年没开口唱过歌了吧?”

这一点,时舒其实是不知道的。

她并不知道,徐欥向她表白的那晚,他说的那句,我能不能唱歌哄你睡觉,其实是他时隔多年的首唱。

她并不知道,重新开口唱歌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有多难,需要他鼓起多大的勇气。

也没有人知道。

他从未说过。

他像平常一样,轻松地开口,“我能不能唱歌哄你睡觉?”

就像说,“我能不能和你说一会儿话”,那样平常又轻松,就好像他一直都有唱歌的习惯,好像这件事情从来没成为过他的心理障碍。

徐母徐莞然拭了拭眼角,仍有些哽咽:“嗯,很多年了。”

“从他那么小的年纪被网暴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开口唱过歌了。”

“他小时候就很有小歌星的气质,小小年纪登台表演,从不怯场。”徐临洵说:“我还以为经历过网暴以后,他失去了拿起话筒的能力,我以为他不会唱了。”

“是时时,她帮助ππ克服了心理障碍,重新开始接受游泳,也是时时让他重新有勇气拿起话筒,站在舞台上,这是爱的力量。”

“ππ虽然没能够走歌手这条路,也没有能够走体育竞技这条路,但这一刻,我们的儿子依旧闪闪发光。”

“他们都是勇敢坚强的孩子,都是会让人心疼的孩子。”徐莞然说:“在原本应该快乐成长的年纪,他们过早地遇见了沉重的家庭变故,命运的捉弄和打击,在本不该承受这些的年纪,他们不得不逼着自己去面对,他们过早地成熟、变得理智理性,小小年纪便练就了一颗强大的心脏,情绪稳定。”

“他们战胜了命运的不公,他们仍然有对未来乐观积极的信心,他们仍然热爱生活。”

……

在时舒的掌声鼓励中。

徐欥开始演唱他的第二首歌曲。

他换了把古典吉他。

他开唱没多久。

时舒的心跳就仿佛漏了跳跃的节拍。

他的音色完全变了。

时舒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音色是可以根据他想要演唱的歌曲风格,和他想要呈现给她的听觉效果,自由而灵活的调整切换,发生改变的。

他以一种华丽而高级的音色,演唱了一首令人耳目一新,却又无比震撼人心的小众歌曲。

古典音乐与流行音乐的完美组合,高低音轻松自由地切换、碰撞火花,他的音色如金属一般清透、寂寥,有质感,无可媲美。

原来,圆周率这首歌的演唱,就只是他为了用熟悉的旋律,将她带入他将要为她创造出的音乐王国里。

像是一段循序渐进的过程,他开始带领她,去认识不一样的他,一个在音乐上有着深厚功底和造诣的他。

他说,他像蒲公英。

那他便是拥有顽强生命力的蒲公英,无论身处何处,他都能够构造出,只属于风的童话世界与音乐天堂,他在砌音乐的殿堂和城墙。

第三首歌,是一首西语歌。

是他们在塞维利亚的西班牙广场上散步时,街头歌手演唱的lvaroSolerSoler的MiCorazón。

她当时说街头歌手唱得很好听,问他是什么歌,他说,是MiCorazón,翻译成中文,就是,我的心,我的心肝宝贝。

他为她准备的这场蒲公英唱给风听的演唱会。

第三首歌,他唱,他的心,他的心肝宝贝。

谁是他的心?

谁是他的心肝宝贝?

在演绎西语歌曲时,他的音色又是另外一种表现,清爽干净中带着淡淡的慵懒和随性,让人不断地被他嗓音吸引,跟随着他的歌声,呼吸到自由和浪漫的风。

手掌摊开,任由蒲公英的冠毛落在手指尖上。

轻柔,温润,风一吹,又被风带走。

只属于风的蒲公英,他说,风起时,追随。

风止时,扎根。

她是向往自由的一阵风。

他是属于她的蒲公英。

时舒在这一刻,真正地认识到了“被上帝亲吻过的天籁嗓音”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样的一种惊艳。

不是因为某一首歌的精彩演绎,而是因为他的嗓音能演绎不同类型的歌曲,他的音色可以驾驭不同风格的演唱方式。

他仍抱着吉他坐在她面前。

他安静地唱,她安静地听。

在今天以前,时舒只知道他唱歌好听,但她不知道他唱歌这么好听!

在今天以前,时舒只知道他唱得最多的是圆周率,他儿时的成名曲,偶尔她要求,他也会有一两首民国时期的经典歌曲唱给她听。

在今天以前,时舒只知道,他会演奏钢琴和小提琴。

时舒并不知道,他的音乐风格,原来可以跨度这么大,这么宽。

时舒并不知道,他的音色可以创造出这么多送给耳朵的惊喜,惊艳。

他会各种吉他弹奏,他有优秀而卓越的调弦技巧。

中文歌,英文歌,甚至是西语歌。

他都可以。

他演唱过几首歌曲之后,在他再下一首歌开始之前,他突然停了下来。

他看着时舒,抿着唇线,浅淡地笑着,眼中缀着蒲公英和萤火虫地灯的浅碎光芒,乖巧而澄澈。

这首歌。

他说:“这是我写给太太的一首情歌。”

“我想用我写给太太的这首情歌,作为我向太太求婚的歌曲。”

哇哦。

他还会唱情歌。

他不但是要为她唱情歌。

他还是自己作曲,自己填词。

他自己为她创作的一首情歌。

珍贵的礼物。

便是这些,是这一切,是这所有。

是蒲公英与萤火虫的灯,构造出浪漫而梦幻的童话城堡,是他亲手制作的十五层蛋糕塔,甜品台,和莫比乌斯环鲜花舞台,是他从未在她面前表现过的歌曲的驾驭能力,是他为她写一首不忘初衷的情歌。

和他谈恋爱,跟他结婚,太幸福了。

他怎么能够带给她这么多的惊喜?

他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潜力?他有无限无穷的可能。

……

时舒很难描述此刻她的心情。

像平静了很久的湖面,突然起了汹涌澎湃的风浪。

不是和风细雨。

而是汹涌澎湃,激流勇进。

她很少有心情如此激动的时刻。

学术领域一步一步地攀登,取得的一切成就,都在努力之上,在她的心理预期之内。

企业经营上。

外公从她出国念书起,就会把每一个成功或失败的经营案例通过邮箱分享给她,成功的经验,失败的教训,他会教她举一反三。

投资成功、投资失败,生意场、名利场无非这两种结果。她因此早早地接受了生意场,商场即战场的道理,而胜败是兵家常事,赢不骄,败不馁,有了这样的心理预期,便也始终保持一颗平常心。

但这一刻。

徐欥带给她的体验是远远超出了她的心理预期的。

她从未想过,她年轻的丈夫,她的小先生,在音乐领域的表现力是如此令人震撼的,如此惊艳,如此令人着迷,令人痴迷。

令人崇拜和仰慕。

因为没有心理预期,她因此感觉到了激动。

是发自内心,由内而外的激动。

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羊绒大衣,但这一刻,她仍觉得很热,她收起了他盖在她腿上的披肩。

他眼里装着星,装着光。

装着蒲公英,装着萤火虫。

装着她。

比起前面几首歌,这首他自弹自唱自编自填词的情歌,演绎出来的那种独特的音色和对她的深厚感情,一瞬之间便抓住了时舒的心。

无论隔了多少年,她还是会被他的歌声打动,感染,征服。

而这次不一样了。

这一次,是他为她写的情歌。

他的胸腔里发出低低的音。

时舒便感觉自己的耳朵像是不断吸附水的海绵,吸收很快,回弹很慢,将他的柔情蜜意,他的深情储存在耳朵里,压缩、浓缩,舍不得释放,慢慢回响,治愈耳朵,也疗愈心脾。

像疲惫的身体浸泡了一场酣畅的温泉浴。

精神焕发。

时舒面带微笑地听着他唱情歌,听着他娓娓道来的情话,那些他们相处的细节,生活里的浪漫与美好,都被他写在了歌词里,编成了曲子,唱给她听。

蒲公英与风约会。

蒲公英献给风听,一场蒲公英的演唱会。

【我能不能唱歌哄你睡觉/能不能用歌声吸引你/能不能和你一起坠入爱河】

唱到高潮部分,他专注而投入,他的音色深情真挚,是属于他自身的情感表达和传递,他纯粹真诚,给时舒带来一种他的爱坚定不移的力量感,声音莫名性感。

音调从高潮中缓缓降落,变得低沉,却仍让人回味无穷。

这首歌唱完的时候,他停了一下。

似乎是想得到她的一点儿反馈。

时舒点点头:“为我写的歌?”

徐欥仍温吞地笑着:“嗯。”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时舒问。

“我停在这儿。”他说:“我想请你为它命名。”

时舒想了想,说:“不如就叫,我唱歌哄你睡觉?”

他嘴角的笑意便更深了一些:“嗯,好。”

“那就叫【我唱歌哄你睡觉】。”

时舒看见他明明只穿着单薄的西装和衬衫,可额前的碎发上却缀着晶莹的汗珠,一颗一颗,晶莹剔透,分外明晰。

风一吹,缀在他碎发上的汗珠,滴在了他的手背上,手背的血管脉络清晰性感,沾染着浓雾般的水汽。

而他的无名指上,她为他佩戴的那枚素圈戒指,凭添几分成熟与沉稳的气质,他的手指原本便又长又直,这会儿搭在吉他上,加上结婚戒指的衬托,就……就色.欲气浓稠。

这枚戒指是她为他戴上的。

她亲手为他戴上的。

他这双手,这一晚上吸引她太多的注意力了。

加之他柔软的发尖上摇摇欲坠的汗珠,要么欲滴不滴,要滴,便好巧不巧地,滴在了他手背的青筋上,缀着水光的青筋、血管经络,就让人不得不,想起来一些面红耳热的画面。

时舒已经完全忽略掉,他曾说过的,他会邀请亲朋好友来为他的表白见证,这件事儿了。

她只想调戏他一下。

她此刻完全处在一种兴奋的精神状态之中。

她想调戏他。

她这么想,她就这么做了。

时舒就勾了勾手指,示意徐欥靠近一点儿。

徐欥松开吉他,身体向着她那儿,乖乖凑近。

“其实也不一定要唱歌哄我睡觉。”时舒说。

“嗯?”徐欥眨了下眼,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

他虽然不知道她具体要说些什么,但隐约之中,他敏锐地感觉到她大概是要说些什么令人面红耳赤的话的,是直觉。

他邀请的……亲朋好友们,以及……一百户家庭体验官,差不多现场有近四百人。

他们只是在舞台和幕墙隔断的后面,他们并不是不存在。

话……是万万不能乱说的。

这不会成为她美好的记忆,只会成为让她不断懊恼自己言行的回忆。

回忆会有瑕疵。

徐欥因此不动声色,却迅速地切掉了话筒和音响设备,他又擡起手臂侧过半身挡了下,以确保她接下来的话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见。

他们的朋友们是听不见的。

许秘书也是看不见的。

时舒只贴着他清瘦的耳骨说了一个字,徐欥的耳尖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

那抹红晕又迅速蔓延,染得脖颈儿也红,喉结颤动着吞咽一下。

徐欥:“……”

徐欥:“?”

他就知道。

她果然是要说,令他招架不住的、面红耳赤的话。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