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2)

第104章

数不清的漂亮河灯,照亮了整条护城河。

身后无数祈愿灯齐齐升入夜空,照亮了整座城。

日历也悄然翻过崭新的一页。

八月十五。

中秋节。

……

夜已深,临河街道的热潮退去。

三个人随着人流,离开护城河一带。

徐欥和时舒先将徐筠然送回酒店,车子驶过一个红绿灯,徐欥停下来,问徐筠然白天有没有一些安排。

他原本是答应了时董,八月十五要和时舒一起去西山赴时董安排的中秋家宴,但因为小姨临时回国,他也要尽到一些晚辈的陪伴责任。

他因此打算在听了她的个人安排后,再协调一些时间出来陪她过节。

徐筠然当然明白他的心意和礼数。

她特意挑在中秋节前一日和他见面,也就是考虑到中秋节当天,他应该会有一些提前安排好了的日程。

徐筠然并不打算破坏他既定好了的日程安排,今天见过面了,该说的话,该表达的谢意,都已经达成了。

且,她还和他们一块儿去逛了中秋灯会,在零点时分放飞祈愿灯,对徐筠然而言,此趟便足够圆满。

徐筠然因此说,她和徐宪瑭约好了上午在徐宪瑭的心理咨询所见面。

所以,她现在回酒店先美美地睡上一觉,等睡醒了去找徐宪瑭。两人应该会一起吃顿午餐,然后,她下午的国际航班回去西班牙。

“不用操心我。”徐筠然说:“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因为是闲聊,时舒加入他们的话题,随口问:“教授会考虑回国吗?”

她问的是,他们在船宴一开始的那个话题。

姐姐和姐夫决定回国,是因为孩子们在国内安定下来了,有了孩子们的牵绊。

孩子在哪儿,父母的心便在哪儿。

孩子在哪儿,父母的家便安在哪儿。

她呢?

她没有子女的牵绊。

徐筠然顿了顿,却也坚定:“不会。”

-

送完徐筠然回酒店,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

徐欥和时舒便直接驱车回了西山。

……

夜里还是圆月当头,早晨醒来时,却不见明媚的太阳。这个中秋,是一个假晴夜,真阴天。

西山整座私人园林笼罩在雾气朦胧之中,别有一番仙气缥缈的意境。

管家已经将一些公共区域挂上古典韵味的花灯,做了一些节日限定的布置。

素色花灯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池塘上笼罩的秋雾更浓重一些,竹林,廊桥,亭台楼榭披着一层神秘的雾纱,竟比昨晚的护城河还要更美一些。

人,仿佛是误入了仙界。

徐欥和时舒游过一场晨泳后,出来帮忙挂灯笼。

他身高腿长,也不需要借助登高梯子,随便擡一擡手,将花灯挂在枝头,挂在庭院,挂得轻松。

时文奎喊他吃早餐,远远地看到他身后正对着一整面空置的青瓦白墙。

“总感觉差了点什么。”时文奎拄根拐杖,走过来说。

徐欥挂完灯笼,听到他的话,就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过去。

徐欥没先说话,他思考了一下。

典型的中式园林建筑,这样的一面墙其实还挺常见的,但,时董他既然这样感慨,一定是希望能够听到一点儿关于那面墙的改造建议。

所以装饰或改造这面墙壁,既要符合中式园林整体的造型风格和特点,又要别出心意,给人眼前一亮的视觉效果。

徐欥给出了几种建议方案。

临墙种植一片竹林,疏影横斜,竹影随风而动。

阳光明媚和浓郁阴天,透过罅隙照在墙上的光斑,或明亮,或清朗,是不同色调的景,流动而变换。

是造意景。

开凿景墙。

或做漏空的墙窗。

是造实景。

又或者——

徐欥表示,也可以做墙绘壁画。

听到他最后这个建议,时文奎倒是想起来了,他就有这方面的特长。

时文奎点头,沉思着:如果这院子里留有一面他绘制的壁画,就还挺有意义的。

这样,时舒每天经过这面墙壁,都会想起他。

所谓潜移默化,一点点儿渗入她的生活,直到变成她生活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便是如此。

时文奎决定帮帮孩子。

时文奎选择了墙绘壁画。

他同时问:“那小徐你方不方便亲自作这幅画?”

见徐欥一闪而过的意外,时文奎问:“你在好奇,我怎么知道你有这方面的特长?”

“是时舒告诉我的。”不等徐欥点头,时文奎眯眯眼:“你是不是在你自己的院子里,作过一幅狐貍与狗的墙绘图?到了晚上,狐貍和狗还会发光?”

徐欥有些意外,但也忍不住笑了,笑容清甜:“她跟您分享了这件事情吗?”

“嗯。”时文奎手压在拐杖上,将年轻人藏不住的喜欢与爱意看得清明:“她虽然一向话不多,但偶尔分享欲兴起时,特定话题她也会多说几句。”

徐欥想象了下,时舒和时董分享这件事情的画面。

可能是在某顿早餐时,也可能是在某个阳光温暖的午后,她抱着胸靠在椅子上,或慵懒地倚着墙,姿态随性,眉眼清冷,嘴角却勾着浅浅的弧度。

她同她的亲人,分享着他们之间的事情。

徐欥的笑容放大一些,终是忍不住道一句:“那我还挺意外的。”

不等时董再邀请,徐欥便爽快应下:“我方便的。”

徐欥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墙壁,做了一些设计思考,要想在这儿作一幅墙绘壁画,需要考虑到整体的协调性,因此,绘制一些色彩明艳的图案和人物并不合适,会显得突兀。

徐欥考虑后,决定在这面墙壁上作中式山水风格的水墨画墙绘。

徐欥将自己的想法告知时董。

时文奎有些料想不到他的创意:“山水画?”

青瓦白墙。

墨染山水。

徐欥点头:“嗯,是。”

徐欥调了颜料,在半生半熟的皮纸上作了草图。

山水画讲究意境,笔触独特。

因为是草图,他画得很快,但他虽然画得快,却一点儿也不马虎。

“很不错。”时文奎看了他的草图后,满意极了:“期待小徐你的作品。”

本意也不是墙壁改造,不过是想在这偌大的园林中留下一些他的痕迹,时文奎笑着表示,时间上不作限制,等他空了再说。

这天画一点儿,那天画一点儿,也行。

徐欥却表示今天就可以。

时文奎笑着看了他一会儿,想必完成这样一幅墙绘,于他而言不算困难。

“你完成这样的一幅作品,需要多久的时间?”

“五六个小时。”

时文奎:“那就先吃早餐。”

“嗯,好。”

两个人往餐厅的方向走去,徐欥表示,等吃过早餐后,他可能需要去买作墙绘的材料和用具。

时文奎摆摆手,材料和工具,他这儿都有。

用餐的时候,时舒听说了他们的计划,还挺支持。

她点点头,但又表示:“难得的假期,别太累了。”

徐欥眨了下眼睫,默默吞掉勺中一口清粥,低垂着脑袋,想,她为什么总是觉得,他会累呢?

他不累的。

但徐欥乖乖应了一声:“嗯,好。我会量力而行。”

吃过早餐后,徐欥查看着他所需要用到的材料和工具,想了想,征求时董的意见:“我可以添加一些自己的想法吗?”

“当然可以。”时文奎:“这是你的作品,你想添加什么想法,你就添加什么想法。”

“你有足够的自由发挥权,你随意。”

添加自己的想法,徐欥就还缺一些特殊的材料。

他出去补采了一下。

等到徐欥回来,开始动工在墙壁上作画的时候,时文奎也没有离开,他坐在一旁的藤条摇椅上,一边喝茶,一边跟徐欥聊聊天。

半山腰的位置,比市中心的气温要低上几度,徐欥将一条薄毯搭在时董的腿上。

偶尔起身活动筋骨时,他给徐欥递一递工具,递上一杯清茶。

徐欥喝水的时候,时文奎问:“听说昨晚,时舒和你的家人见面了?”

徐欥并不意外时董会知晓此事,他停下来动作,将昨晚和他小姨的见面大致和时董说了一下,包括他父母的一些想法和打算。

“有心了。”时文奎听后,点头说:“你家里人,礼数是很周到的。”

看他平时的言谈举止,也知道他家教很好。

何况,时文奎早早也确实调查打听过他家人,在一些圈子里的口碑和声誉,是口碑和声誉都很好的家庭。

时文奎呷一口茶:“那时舒,她还是没表态吗?”

徐欥摇摇头。

时文奎并不意外,他也宽慰他一句:“两个人从互相吸引到步入婚姻,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是急不得的。等到时机成熟了,水到渠成了,你们自然而然就分隔不开了。”

徐欥温吞着笑一笑:“嗯,没关系,我可以等的。”

他早早便做好了漫长等待的准备。

中途时舒来看过他们一次。

见她来,时文奎和徐欥倒是默契而又及时地中断了话题。

不远处的草坪上,宠物训练师向远处抛掷飞盘,训练有素的小狗,身手敏捷地将飞盘扑倒。

汪汪两声,摇着尾巴邀功。

两只孔雀,在自己的地盘上,高贵而优雅地散着步。

时舒在他们这儿坐了一会儿,和外公喝了会儿茶,也看了会儿徐欥在墙上作画。

他还是很注意整洁的,衬衫西装平整无皱,只手上不可避免地沾了些防水颜料,嗯……干净白皙的鼻尖上不知怎么也沾上了一小块污渍,时舒擡手替他揩了去。

“谢谢。”

“有湿纸巾么?”

两个人都没多想。

徐欥侧一侧身:“裤袋里有。”

时舒很自然地伸进他的裤袋,勾了包湿纸巾出来,低头擦拭指尖。

时文奎避开眼。

有点不好意思看。

因为徐欥从中协调,替时文奎约了国庆期间和棋王李敬朝下棋,时文奎便邀请“闲人”时舒陪他再练练手。

“我很闲?”

时舒嘴上这么一说,却也耐心地坐了下来。

布棋的时候,时舒戏谑他一句:“您这是临时抱佛脚?”

时文奎不恼反笑,说:“我从你身上找点儿信心。”

时舒嗤笑一声,表示:“……倒也未必能。”

徐欥分开些注意力来看时舒下棋。

观棋不语,他倒也并未出声,打搅她的出棋思路。

两个人下了盘三局两胜的棋,时舒以赢一输二,失了耐心,又起身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你菜你就要多练习。”时文奎的信心就加倍了一些,朝着时舒的背影说:“但你也不要垂头丧气,毕竟,也不是委派你去和棋王,进行高手之间的过招。”

清脆的高跟鞋声拍着地面,时舒步子未停:“……”

徐欥笑着目送时舒的背影不见,才又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作品上,刚才只顾着看她下棋了,他的进度也稍有一些落后。

这个细节也被时文奎捕捉到,笑着打趣他一句:“时舒来之前,你不就画到这儿?”

……

用完午餐以后。

时舒没来,徐欥和时文奎,两个人仍保持上午的状态和角色。

时文奎说,时舒这种不出现的行为,属于有自知之明,不想自取其辱型。

他这话刚说完,时舒是没来。

但高博来了。

高博先点评了徐欥画到一半的墙绘。

“这儿。”高博指着流水的部分,诚恳建议道:“缺几条鱼。”

徐欥沉默了片刻,拒绝:“江海水深。”

“鱼沉水底。”

而水底的世界是看不见的,是没有被事先计划在画中的。

高博点点头,接受了徐欥的理论。

他的手指往下一滑,指尖挪到底,又道:“这儿是水底?”

“那这儿,缺几条鱼。”

徐欥:“……”

高博董助爱鱼深切,执着于此,徐欥无奈,在自己的作品中添加了一点儿高博董助的想法,在他指的位置画了条鲤鱼。

寥寥几笔,小鱼却画得灵动逍遥。

是很高超的画工。

但高博表示,一条小鱼——

“孤单了。”高博说。

徐欥抿了抿唇,又在那条鲤鱼旁边画了条作伴的鲤鱼。

高博收起手指,点头:“这样顺眼多了。”

时文奎邀请高博下棋,高博在刚才时舒的位置上坐下。

高博和时董下棋的时候,徐欥怎么都觉得刚才高博董助觉得顺眼的两条小鱼,有点儿不顺眼。

徐欥想了想,又调了色,继续画了两条红白条纹相间的锦鲤鱼,四条小鱼结伴而游,就……顺眼多了。

时文奎和高博两个人也下了盘三局两胜的棋。

徐欥对他们两人的棋逢对手兴致不大,专心地在做自己的事情。

高博赢二平一,时文奎有些扫兴:“你这么赢我,我还哪儿来的信心和李敬朝下棋?”

“对手是李敬朝。”高博拾棋,直言不讳:“您也该调整得失心。”

“调整不了一点。”时文奎:“我玻璃心。”

高博沉默了片刻,给出了中肯的建议:“那……菜就多练?”

高博最终以赢二平一的胜负局面。

被时董挥挥手赶走了。

走之前,高博又点评了徐欥的作品:“鱼是点睛之笔,但数量上,有点儿多“鱼”。”

他没说是多余。

还是多鱼。

董助讲话,总是这样,徐欥并不太在意。

四条小鱼作伴,并不孤单。

……

徐欥这一面墙的大小,画了一天,画到晚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