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平常,老爷子早就被他这大逆不道的话气得拍案而起。
今天也不知道是手边没‘案’拍不了,还是怎的。
那双浑浊的眼珠子在谈渡身上停留了几秒,就转开了。
“大概是我老糊涂了。”
谈渡挑眉,没接话。
“你大哥的事,是你做的吧?”
谈老爷子移开话题,好似刚才那话只是随口一问。
提起谈忠,谈渡低低笑了声。
“有点遗憾。”他说:“应该直接弄死的。”
老爷子呼吸一滞,沟壑丛生的老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熟悉的愠怒来。
“不过我真那么做了,恐怕现在也不能这么轻松的站在这儿跟您聊天了吧?”
说到底,老爷子之所以没对他动手,是因为他留了谈忠一命。
真是弄不懂。
同样是儿子,谈忠就是亲生的待遇。
怎么到他这儿,就活像过去那些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养子,防着也就算了,还玩明褒实贬,捧杀那一套呢?
谈渡薄窄的眼皮轻挑,漆沉的黑眸里没有分毫被不平等对待的怒意或悲伤。
眼皮上那颗小痣若隐若现,尽显薄情。
谈老爷子看着他,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又嗫嚅着咽了下去。
不能说。
有些
秘密,注定要跟着他进棺材里,永远的埋没在烂泥中。
他摆摆手,脸上前所未有的疲惫。
“我总要你们兄弟和睦,齐心并力,但我忘了你们本就不是一路人,罢了,以后家里的事,你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我老了,该退位了。”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
谈渡要真信了才有鬼。
类似的话他听了不下十回,哪回他真的撒手不管了?
就说江城这次,若不是老爷子插手,谈忠能那么幸运的进ICU?
早进焚化炉里烧的只剩一捧灰了。
所以,一听这话,谈渡只用手掏了掏耳朵,权当听了个屁。
“放心,我对谈家这破烂摊子没兴趣,前提是,冤有头债有主,谈忠做过的事,我要他付出该有的代价,这不过分吧?”
老爷子闻言,面上一凛,挣扎着要坐起来,却不得力,折腾到一半又破布似的栽了回去。
他瞳孔震颤,喉咙里似有开水翻滚,嗓音浑厚带着浓浓的鼻息。
“我说过了,谈棠的事情是意外,和他没关系!”
“是不是意外,我自己会查。”
谈渡轻描淡写的一句,又让老爷子激动的想坐起。
刚翘起头,就被人按住肩膀。
巨山一般的压力垂直落下,老爷子面色惊骇,仰头看着他。
逆光中,谈渡神色不明,唯有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浮动着令人心惊的光亮。
“我也说过,我对谈家没兴趣,但如果您不听劝非要插手,我不介意收一回破烂。”
“你你……”
严格意义上,这是谈渡头一回撕破脸。
谈老爷子怔怔地,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分明是后生,可谈渡与那些在家族庇护下一步步成长的公子哥不同。
他从死人堆里杀出来,从绝境下逆盘,尸山血海铸就了他一身滔天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