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现在不是没粮,是没钱啊!”陈守义给王超倒了杯凉茶,叹着气说,“黑市上的米价,都快赶上金子了!就这,还都是那些以前有点家底,或者有门路的人在捣腾。普通工人,家里那点积蓄,这几个月早掏空了!现在是有价无市,买得起的用不着那么多,急需的买不起!”
他压低声音:“我按你说的,悄悄帮了几家,但也就是救急不救穷。这光靠送,送不起啊!而且现在人心惶惶,有点钱的人都想着囤点粮压箱底,越发弄得市面上钱紧粮贵。”
王超沉默地点点头。系统的秒杀能力并非无限,他每天能获取的物资总量是固定的,面对一个县城普遍“缺钱”而非绝对“缺粮”的局面,他个人的力量,同样显得杯水车薪。送,能送几户?又能送多久?
“玻璃厂那边,彻底没动静了?”王超问。
“能有什么动静?”陈守义嗤笑一声,“张涛跑去县里找了几次,听说新来的那个分管工业的副县长,自己都焦头烂额。县里财政也空了,哪来的钱给厂子发工资、买原料?只能打官腔,让‘自力更生’,‘等待上级拨款’。等?工人们等得起吗?我听说,已经有人把能卖的都卖了,家具、衣服,甚至房梁上的木头……就为换几个钱,去买那贵死人的米。”
陈守义的消息总是很灵通,他接着说:“不止玻璃厂,纺织厂那边更麻烦,女工多,家里等米下锅的多。再这样只出不进,我怕……不用等饿死,人心就先散了,要出乱子啊!”
王超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陈守义说的“乱子”是什么。当生存的压力超过极限,而正常的渠道全部堵塞时,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回到家,王超看到母亲李秀兰正在电灯下,仔细地核算着这个月的家用。灯光下,她的眉头微微蹙起。虽然家里有王超的“补贴”,不像别家那样窘迫,但她依然精打细算,不敢有丝毫浪费。
“妈,以后家里的开销,也尽量节省些吧。”王超轻声说。
李秀兰抬起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儿子的意思,点了点头:“我知道,现在外面……不太平。咱们不能太扎眼。”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夏夜的风带着一丝微凉,也带来了远处隐约的、不知是哪家夫妻为了钱粮而发生的低声争执,断断续续,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人的心上。
这座小小的县城,曾经在“大跃进”的口号声中显得喧嚣而躁动,如今却被一种更深沉、更广泛的困顿所笼罩。那是金钱枯竭的困顿,是希望被现实碾碎后的无力。工厂的烟囱不再冒烟,街市不再喧闹,人们为最基本的生存资源——金钱,而绞尽脑汁,耗尽心力。
南水县,这座赣南地区普普通通的小城,正在经历着一场严酷的经济危机。李光明的逃跑,刘启明的倒台,都不过是这场大戏中的几个插曲。真正的主角,是那成千上万口袋空空、在生存线上挣扎的普通百姓。他们的购买力,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消失,留下了一片干涸的沙滩。
夜色深沉,困顿的城池,在无声地喘息着,等待着未知的明天。
(第三百五十九章修改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