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肖云墨护在身边,有公婆疼惜,连两个孩子都乖巧得让人心软。
可越是幸福,她越不敢肆意沉溺。
总觉得这一切像指间沙,像镜中花,轻轻一碰就会碎。
重生太过匪夷所思,她怕哪天梦醒,又是那个孤立无援的雪夜。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笔尖划过这句,她忽然停了手。
那什么才是真实的?
前世的痛苦?今生的幸福?
或许本就没有答案,唯有此刻握着笔的温度,是实实在在的。
安念没去打扰她,独自走向那块刻着“普渡慈航”的匾额下。
大殿里香烟缭绕,她对着观音像拜了三拜,转身往偏殿去时,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诵经声。
“抱歉,打扰师傅了。”她轻轻叩了叩门。
诵经声停了。
穿灰袍的僧人转过身,眉目慈善,像浸在晨露里的菩提叶:“施主请进。”
安念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
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师傅,我好像忘了一些事,很重要的事……您可有办法让我记起来?”
僧人站起身,绕到她身后,掌心轻轻覆在她后颈下方,闭目片刻,才缓缓收回手。
低宣一声:“阿弥陀佛。”
“师傅?”安念抬头,眼里满是期盼,“您有办法?”
僧人端详着她,目光平和如深潭:“山风易逝,南木长存。”
“方生方死,向死而生。”
安念更茫然了,眼眶微微发红:“还望师傅明示,指点迷津。”
僧人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像山涧流水:“昴星曾下凡历劫,托生到施主腹中。”
“观施主面相,有百子千孙之福。”
“只是此前磨难重重——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尝遍世间苦。”
他顿了顿,看着安念瞬间发白的脸,继续道:“施主心地纯善,虽六亲缘浅,却有两子之缘。只是一子早夭,一子迟来。”
“早夭……”
安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
“大师的意思是……我的云岚,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僧人温声道:“施主与他的缘分已尽。”
“方生方死,方生方死,他不在此世间,却在彼世间。”
“该放下了。”
“可我不记得了……”安念哽咽着,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怎么会不记得……”
“不记得,是他给施主留下的最后一点保护。”
僧人递过一杯清茶。
“昴星寓意光明与正义,施主不必记着那些黑暗,只需记得,他曾为你带来过光。”
安念捧着茶杯,泪水落在茶盏里,漾起圈圈涟漪。
靠在门外的肖天舟,听着里面的动静,指节攥得发白。
心口像被山风反复撕扯,疼得喘不过气。
那杯茶带着淡淡的药香,安念喝下去没多久,眼皮便沉了。
僧人轻声道:“施主可在禅房歇息片刻,此茶能安神。”
他起身出门,见肖天舟站在廊下,衣摆沾着霜气,便低宣佛号:“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