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转千回间,夏侯纾心生一计,口出讥讽:“陛下素来标榜节俭,今日这是怎么了,竟然如此挥霍?陛下可知一百两黄金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意味着什么?先前为了支援赤羽军的军需和岑州的赈灾,已经耗费了大量资财。朝中大臣对此颇有微词,倘若再让这件事传扬出去,陛下该如何向他们解释?”
独孤彻闻言,眉头紧皱,不满地说道:“纾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扫兴?朕原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偏偏你又不领情。”
夏侯纾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很扫兴,于是她暗自叹了口气,然后细心地将画卷收起,才缓缓道:“既然陛下愿意为了它一掷千金,必然是佳品,我便收下了。妖言祸主也好,红颜祸水也罢,横竖我不在乎了!”
独孤彻仍旧不满意,但脸色稍有缓和,他嘟哝道:“你说的是好话,可朕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夏侯纾笑了笑,没说话,暗自计划着要找个机会向陆宜珠讨回那些黄金。
而独孤彻这夜也理所当然的留宿在飞鸾殿。
深夜,一个小内侍急匆匆地闯入寝室,打破了夜的宁静。他的面色慌张,语调带着无法掩饰的紧张:“不好了,皇后娘娘小产了!”
寝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只有小内侍急促的呼吸声和紧张的心跳声。
独孤彻瞬间惊醒,连着夏侯纾也条件反射似的坐了起来。她迷迷糊糊的回忆着小内侍说的话。佟皇后有了身孕?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不是一直在养伤吗?
佟素凝已经如愿当上了皇后,又有了身孕,为何当日在御花园里还要表现出那样的神色,让她也跟着神伤,最后还病了一场!
想到这里,夏侯纾默默地扫了独孤彻一眼。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嘴上说着不可能对谁都跟对她一样好,实际上却是雨露均沾,后宫里的妃嫔一个也没落下。
小内侍见里面许久没有动静,跪在屏风外面哭哭啼啼地说:“陛下,皇后娘娘夜间突然腹痛,刚传了太医,可是胎儿已经保不住了。”
独孤彻的内心在剧烈地挣扎着,他的思绪混乱不堪。他突然紧紧抓住夏侯纾的手,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困惑和痛苦,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声音透露出无尽的悲伤和无助,仿佛他心中的某个重要支柱已经坍塌。
夏侯纾感受到独孤彻的绝望,她试图安慰他,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默默地回握住独孤彻的手,试图通过温暖的触感给他带来一丝力量。随后,她起身取下他的衣裳,提醒道:“陛下,快去看看吧!”
独孤彻如梦初醒,迅速抢过她手中的长袍,随意地披在身上,紧接着就往外跑。
夏侯纾也快速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裳,然后疾步赶往聚澜殿。
夏侯纾赶到聚澜殿时,看见独孤彻失魂落魄的站在正殿门口——依照习俗,为了避免血光之灾,男子此时不宜进去。
聚澜殿内,宫女们进进出出,脸上皆带着紧张与悲戚。时不时传出一两声压抑的哭声,使得殿内的气氛愈发压抑。不久,一名小宫女端着一盆血水匆匆走出,那殷红的颜色在烛光下更显刺眼。
殿外的风轻轻吹过,却带不走这沉重的气氛,看来情况确实不妙。
夏侯纾也顾不得避嫌,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孩子已经流掉了,佟皇后面色苍白如纸,双目无神地看着帐顶,那种无助和绝望比她重伤昏迷不醒时还可怕,也让人心疼。
夏侯纾轻步走近床边,温柔地握住了佟皇后冰凉入骨的手,轻声细语地安慰道:“皇后,切莫过度悲伤,保重身体才是首要之务。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佟皇后缓缓地转向夏侯纾,她的眼神空洞而无光。她轻轻地摇摇头,眼泪便悄然而下,仿佛在她的眼眸中藏匿着一条波涛汹涌的江河。
站在旁边抹泪的霜降呜咽着说:“太医说,皇后娘娘的身体原本就虚弱,又被姚家的眼线下药荼毒多年,本就不易受孕。这次好不容易才怀上,一直小心翼翼,不料还是没了,还伤及了娘娘的根基,恐怕娘娘以后再也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仿佛晴天霹雳,夏侯纾握住佟皇后的手突然僵住。
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寻常百姓的家中,子嗣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也非常重要。更何况,佟素凝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子嗣对她的重要性更是无需赘述。
而独孤彻因为子息薄弱饱受朝臣诟病,这个孩子的到来对他来说也意义非凡。
然而,这个孩子的到来却如此突然,离去更是急促。甚至在孩子出事之前,除了佟皇后及其亲信,无一人知晓这小小的生命已在皇后腹中悄然孕育。
这一刻的悲痛与失落,让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无尽的惋惜与哀叹。
夏侯纾退出佟皇后的寝殿,正好看见太医跪在独孤彻面前谢罪。
老太医说:“陛下,臣斗胆陈述实情,皇后娘娘小产并非意外!老臣方才在皇后娘娘晚膳后喝过的药渣里发现有红花!红花有养血、通经活血、生新化淤的作用,而此红花是采自海拔五千米以上的高寒地区,俗称藏红花,药性比普通的红花强上几十倍,怀有身孕者一旦食用,不出三日便会导致滑胎啊!”
独孤彻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显露出他内心的愤怒与焦虑。他凌厉的目光扫过一干跪着的宫女和内侍,十分不解道:"皇后的饮食一向由小厨房精心烹制,怎会出现藏红花?"
老太医不敢说话,其他宫女内侍都微微颤抖着。
独孤彻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牙切齿地对褚黎安说道:“即刻暗中彻查此事,凶手归案之前,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卑职遵旨!”褚黎安立刻出去了。
独孤彻的目光再次看向聚澜殿紧闭的大门,面无表情的说:“传令下去,皇后不慎小产,后宫之事一律交给贤妃代为打理!”
夏侯纾愣了愣,刚想反驳,却见独孤彻心力疲惫地将手掌覆在眼睛上,又对跪在朕唯你是问!”
老太医心惊胆战地退了下去。
夏侯纾放弃了反驳,然后走到独孤彻面前停住,劝说道:“皇后娘娘醒了,请陛下进去看看皇后吧。”
独孤彻沉默许久,最终站起身来向里面走去。
夏侯纾看着他沉重的脚步,突然就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