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夏侯纾一边思索一边说,“我还想着我跟太后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儿呢?是平康公主用苦肉计栽赃我,而太后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投进掖庭狱的事儿?还是太后联合着姚贵妃,哦,不,是景华殿的姚氏诬陷我私通顺安郡王,追着要我性命的事儿?现在想来,以前的事,若不是侥幸,只怕我今日已是个死人,想必也无法计较什么了。如今听你这么一提,还真是寒心。说不计较,那也是口不对心。”
“夏侯纾!”姚太后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猛然推开了李嬷嬷,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大吼道,“你若想要哀家的性命,就尽管来拿!但哀家敢肯定,你若敢动哀家,彻儿他就是再糊涂,也绝不会放过你!”
夏侯纾点头表示赞同她说的话。只不过她若真想报当日的仇,又何必招摇过市的来找她?她看上去就那么没脑子吗?
“太后可真是误会我了。”夏侯纾笑得一脸灿烂,故意说,“陛下是明君,有什么事他看不明白?太后以为陛下糊涂,其实陛下一点也不糊涂。您杀他的妻子,害他的儿子,这些事情,他哪一件不知道?”
“你胡说什么?”姚太后怒道,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夏侯纾可不给她装傻的机会,于是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有没有胡说,太后心里不是最清楚么?当年萧皇后为何在封后大典前身中奇毒,突然暴毙?宫中又为何多年无皇嗣出生,甚至连怀孕者都很少?这难道不是拜您和您的兄长所为么?先前陛下只不过是顾忌你们姚家的势力,以及您这个歹毒的母亲,才缄口不言,一再容忍。没想到你们非但不知收手,还变本加厉。太后,您这么对自己的儿子,就不怕遭报应吗?”
“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姚太后拒不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过,也不承认与皇嗣之事有关,态度坚决道,“宫里的女人怀不上皇嗣,那是她们没有福分,跟哀家何干?更何况,哀家怎么会害自己的孙儿?”
夏侯纾不着急,环顾了一圈大殿,除了随侍的李嬷嬷,再无旁人。于是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刻意问道:“太后,我记得您宫里之前还有一个秦嬷嬷的。我进宫之处,您还让她教过我规矩呢,怎么今日不见她呀?”
姚太后似乎察觉到了异样,她带着询问的眼神转向一旁的李嬷嬷。
李嬷嬷这几日也在为这事忧心,只是姚太后没有主动问起,她也不敢提及,免得姚太后知道了着急上火。如今被问起来了,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李嬷嬷神色复杂地瞥了夏侯纾一眼,然后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回太后,秦宫令前几日说家中兄弟病重,请了假出宫探望,暂时还未回宫。”
"出宫了?"姚太后的神色一沉,心中涌起一种不安,她感觉似乎有些事情并不对劲。她她接着询问道:"她走了多久了?何时回来?"她
李嬷嬷也听出了姚太后声音里的焦急和忧虑,便尽量简洁明了的把事情交代清楚:“秦宫令于六日前离开皇宫,原定次日返回,但至今未归。老奴已派人去她家中探听消息,但得知她家人在第二天便声称她已回宫。老奴担心影响太后休养,擅自隐瞒了此事,还请太后宽恕。”
姚太后气得再次从软榻上站起,她指着李嬷嬷,大骂道:“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失踪了,你竟敢隐瞒不报,简直是糊涂至极!”
李嬷嬷垂着头,一副静听发落的模样。
姚太后落魄至此,身边已经没有几个信得过的人了,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内讧让外人看笑话,立马就住了嘴,转而思索如何应对眼下的困境。对她来说,当务之急是寻找到秦嬷嬷,无论生死,都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安心。
“不用白费力气了。”夏侯纾漫不经心地说,“她如今也在天牢里,太后若是想见她,直接去天牢吧,或许还能见上最会一面。”
"你刚才说什么?"姚太后惊慌失措地问道,但她的声音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她怎么会在天牢里?难道……"
她的思绪在瞬间飘散,不敢再继续想象下去。
“看来太后对这一切并非一无所知。”夏侯纾揭露道,“秦嬷嬷不愧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不仅对太后忠心耿耿,对陛下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还听说,褚统领为了记录她的证词,甚至用掉了十几张纸!真可谓罄竹难书啊!”
夏侯纾进宫之初,姚太后就指派了秦嬷嬷到飞鸾殿来教她规矩,那段日子,夏侯纾可没少被秦嬷嬷折磨。以她这疾恶如仇的性格,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呢?所以上次出宫参加夏侯翊的婚礼时,她就特意跟夏侯翊提了一嘴,找人打听秦嬷嬷的事。岂料很快就有了发现,原来秦嬷嬷年过五十还不肯出宫,并不是她对姚太后有多衷心,而是因为她是姚成威的情人。
姚成威是个精明人。一方面,他需要在姚太后身边安插一个信得过的眼线来探听宫中的消息。另一方面,他也不敢把秦嬷嬷娶回家,所以只能隔三岔五在宫外幽会。这件事情,姚太后大概也是知情的,但是碍于秦嬷嬷幽会的对象是自己兄弟,所以只要她们不闹出事来,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这也就是为什么秦嬷嬷告假出宫她却不知道的原因。
不久前钟玉卿进宫探望女儿,特意向夏侯纾转达了夏侯翊查到的消息。于是夏侯纾就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吕美人她们。没想到过了几天,独孤彻就派人在宫外抓到了正在疏通关系准备去见姚成威的秦嬷嬷,并即刻捉拿归案。随后又命褚黎安亲自问询。
褚黎安毫不手软,对着秦嬷嬷一番严刑拷问之后,竟然又问出了另一个惊天大秘密——原来宫中这么多年没有妃嫔诞下皇嗣,是因为姚成威买通了太医院院正,给宫中除了姚贵妃之外的妃嫔的药膳和饮食里添加了避子药,目的就是为了确保在姚贵妃能顺利诞下独孤彻的皇长子,并母凭子贵,早日登上皇后之位。
但是这个法子也不是万无一失的。这些年来,宫中也有不少嫔妃怀过龙嗣,只不过最后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保住,至于是何原因,恐怕也与姚成威有着莫逆的关系。而吕美人之所以会成为漏网之鱼,也是因为她那会儿刚进宫,年纪轻,但出身和姿色在一众妃嫔里也十分不打眼,并不在姚成威的重点防备范围内,因此没有受到药膳的荼毒。后来吕美人偶然得到了独孤彻的宠幸,并顺利怀上了龙嗣。而后独孤彻对吕美人又特别关注,还指定了自己信任的沈从斌替她诊脉,直到孩子平安出世。
“不,这不可能!她不可能背叛哀家!”姚太后大概也是想明白了,随即面露峥嶙,一副要撕了谁的样子。然后她怒视着夏侯纾,仿佛是在宣示主权一般肯定地说:“就算她真的说了什么,那也是她在攀诬哀家,彻儿不会相信她的!”
“太后,你可真是低估了陛下的智慧。”夏侯纾嘲讽道,“都说知子莫若母,看来太后并不了解自己的儿子,难怪做不了一位好母亲。”
姚太后如一头狂怒的狮子般咆哮:"你给我滚出去!永远不许再进入毓韶宫半步!"
她的声音在宫殿中回荡,如同雷霆一般在每个人的心头震动。她的面容扭曲,愤怒如火,锐利的眼神犹如刀剑般凌厉。这架势一点儿也不像是抱病在身的人。
夏侯纾心里竟有报复的快感。她看着姚太后的样子,脑海里浮出了“回光返照”四个字。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然而,姚太后如今除了后悔没有早日除去夏侯纾之外,应该没有任何愧疚之情。她的内心充满了对权力的欲望和无尽的贪婪,即使面临死亡,也无法改变她的本性。
夏侯纾深知今天自己来毓韶宫的事瞒不了多久,万一姚太后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又得背黑锅,于是她随意的欠了欠身,道:“既然姚太后身体不适,臣妾也不敢多做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