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据理力争(1 / 2)

登凤阙 锦瑟轻寒 3106 字 1个月前

回去的路上,夏侯纾认真地反思了很久。

她之所以跟着夏侯翊来漱玉阁,原本只是想揪住他的小辫子,一则警醒他不要做出有辱门楣的事情来,二则也是想以此作为筹码,逼他在易舞的事上提供一些有利线索,好为己所用。岂料偷鸡不成倒蚀把米,不仅没有讨到好,反倒像是给他们耍了一场猴戏,成了局中笑柄,这让她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现在静下来仔细回想,夏侯纾的理智渐渐回归。她不得不承认,此番行动的确是她草率了些,锋芒毕露,未及深思熟虑。最不该的就是一时赌气就提及了自己的身份。如此想来,她不禁暗自懊恼,心中暗自发誓,未来行事定当更加沉稳,不再让情绪左右。

夏侯翊既然能得舅舅钟瓒的青睐,并被选为长青门的接班人,其为人处世,自有一套不可动摇的准则,行事稳健,绝非轻率妄为之人,更非那等置家族荣耀于不顾的浅薄之徒。他们兄妹之间,虽血脉相连,但毕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夏侯翊要跟什么样的人来往,本是个人自由,与她并无直接联系,亦非她所能轻易置喙。此等界限,她心中本该明镜高悬,而今却似有越界之嫌。

夏侯纾的心中如同被一缕无形的阴霾悄然笼罩,每当想起夏侯翊与宇文恪并肩而立的身影,一股难以名状的烦躁与不安便如潮水般涌来,比夏侯翊从前来往的任何一个纨绔子弟带给她的不适感都要强烈几分。这情绪,似乎超越了简单的嫌恶,更像是内心深处对宇文恪其人身份与风评所持有的高度戒备与敌意,悄然生根发芽。

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与不满,夏侯纾试图从夏侯翊口中探寻他与宇文恪交好的缘由。然而,回应她的却是夏侯翊那刻意回避的眼神,与随后缓缓闭上的眼帘,仿佛将一切询问都隔绝在了那层薄薄的眼皮之外,只留下一室静谧与夏侯纾独自的愤愤不平。

夏侯纾得不到答案,就一个人坐着生闷气,一边胡思乱想。

进了越国公府的大门,兄妹二人陆续下了马车,车夫收了铜板就赶着马车回去了。夏侯纾心里想着事,未曾留意周遭景致,只是低首沉思,脚步不自觉地向着府邸深处迈进。

夏侯翊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他心中自有一番筹谋,对于夏侯纾言语间流露出的不解与微词,他选择了淡然处之,既不急于辩解,亦不轻易吐露自己与宇文恪之间错综复杂的纠葛。

两兄妹一前一后,步伐间透着不言而喻的默契。

夏侯纾的心神全然被夏侯翊与宇文恪的交情所牵引,脚下的路似乎变得模糊,不留神间,身形便微微一晃,向前踉跄而去。幸而夏侯翊离得近,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了。

“怎么平地里还摔跟头?”夏侯翊眉头微蹙,再看她一脸无辜和迷茫,他又好气又好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你又在想什么?”

夏侯纾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拉回现实,她稳住踉跄的步伐,抬眸望向夏侯翊:“二哥,你真的不能跟我说说你跟宇文恪的事吗?”

夏侯翊闻言,不由得怀疑她是真摔还是假摔。他凝视着夏侯纾那双充满好奇与执着的眼眸,片刻的犹豫后,面容复归冷峻,提醒道:“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说好了互不干涉。”

“是啊,是我疏忽了,我们有约定的。”夏侯纾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似是自嘲又似是释然。她轻叹一声,随即话锋一转,“但人心总是好奇的,你不告诉我,我亦会以自己的方式去查。”

夏侯翊的面容霎时阴沉如墨,语调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你不要再胡闹了。伤人伤己,何必呢?”

“我胡闹?”夏侯纾脸色骤变,仿佛晴空突现惊雷,她难以置信地转过身,眸中闪烁着惊愕与委屈,直视着夏侯翊,语气中带着几分倔强与不甘,“二哥,你竟说我胡闹?这话,你可得说清楚!”

夏侯翊的目光轻轻落在妹妹身上,眼神中交织着几分无可奈何与不易察觉的烦躁,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今日这消息,怕又是从撷英那里打听到的吧?”

“是又如何?”夏侯纾也不否认,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直视着夏侯翊的双眼,回应道,“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知道你去的是什么地方?”

夏侯翊轻哼一声,扶额道:“我知道撷英与你院中的云溪交情匪浅,她们之间的小秘密,我向来是采取‘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态度,任由其去。即便她们私底下在传递我的行踪,我也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看来,我这院子才是漏得跟筛子一样。看来是得好好整治整治了。”

夏侯纾面不改色,府中那么多人,即便失去了撷英这一消息来源,她也能找到其他方法。

夏侯翊眸光微敛,沉思了片刻,他缓缓开口:“既然你已洞悉我的行踪,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夏侯纾噎了噎,随即不服气地挑衅道:“你就不怕我告诉母亲吗?”

“随你。”夏侯翊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悠然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姿态既显风度又含几分不羁,随后,他缓缓垂下双手,细致地整理着本就整洁无瑕的衣衫,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嘴里却说,“只是,倘若母亲问及你如何得知此事,你又当如何作答?”

“你……”夏侯纾一时语塞,到嘴的话仿佛被无形的风悄然卷走,只余下尴尬与无奈在空气中徘徊。

说要告诉母亲,不过是她情急之下的随口之言。她又哪里敢真的去告黑状?

难道她能说她也去逛了青楼,所以才撞破了兄长的“好事”?

若她真的蠢到这种地步,只怕最后被骂得最惨的还是她自己。

夏侯翊终是收敛了先前的情绪,话语间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严肃与责备:“无缘无故的,你跑到陵王世子面前去做什么?他身份特殊,你又何尝不是。你如此轻率行事,若不慎泄露了身份,岂不是引火烧身?”

话题又绕回来了。

夏侯纾的眼眸中悄然掠过一抹无奈与不满,她不自觉地轻轻扬起了嘴角,给出一个略带讥诮的白眼。明明与宇文恪交好的是他夏侯翊,她不过是忧心兄长不慎步入歧途才跟过去的,怎么到头来竟成了她的不是?

莫非,他是怕她抓住他的小辫子?

这念头如同野火燎原,在夏侯纾心中愈演愈烈。她不甘示弱,便赌气说:“这些时日以来,你借故刻意与我疏远,便是与那宇文恪鬼混在一起吧?可他宇文恪是什么样的人?你说我胡闹,可你自己呢?你又何曾记得要避嫌了?”

夏侯翊被她气笑了,轻叹道:“那你倒是说说,宇文恪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侯纾微怔片刻,方觉自己对那宇文恪的了解,竟浅薄得令人尴尬。除了坊间流传的他那游手好闲、耽于美色的传言之外,她的心中竟无更多实质的轮廓。她之所以那么排斥这个人,似乎更多源自于外界对他身份的质疑与流言蜚语。但她转念一想,京中既然有这样的传言,又岂能全然无据?

今天的宴席上,宇文恪虽然没有如姚继辉等人那般张扬跋扈,言辞无忌,却也没有对他们的大放厥词表示出任何反感。

从某个角度来说,不反对,那也是一种纵容。

有了这个认知,夏侯纾此刻仿佛立于道德之巅,言辞间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说教意味,缓缓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二哥,你才认识他多久,对他的了解又有多少?你敢说他与你交好不是有所图谋?”

夏侯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反问道:“哦?那依你之见,他图我什么呢?”

“你这话问得真奇怪。”夏侯纾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与忧虑,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责备,“你这是被灌了迷魂汤,还是故意考我呢?他图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

“我看被灌了迷魂汤的是你。”夏侯翊毫不客气地反驳道,“你从前的机灵和分寸感呢?怎么今日一点儿也没有派上用场?”

“你少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夏侯纾语调骤升,字字铿锵,“南祁开国之初的十大异姓藩王,如今凋零得不过三家,满朝文武皆知当今天子意在削藩。他宇文恪在京城住了十余年都与我越国公府毫无交集,这个时候接近你,摆明了是要拉拢咱们父亲!”

真当她是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子不懂朝政风向呢!

那她隔三岔五去沐春院看那些幕僚炫技难道是白看的?

夏侯翊听了却依然只是笑了笑,云淡风轻道:“纾儿,你很聪明,但行事还是太过莽撞了。世间之事,往往复杂多变,你所见的,未必便是全貌,更非真相本身。”

夏侯纾秀眉轻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与不甘:“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