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远处缓缓地下山,阳关也由金色变成了橘黄色,不那么燥热了,沈若怡站在沈义澜的身后一同眺望着远方,他们二人已经干了一天的路,趁着天还没黑的时候,他们也该找个地方宿下了。
沈义澜和沈若怡没有选择小客栈,因为容易引起注意,反倒是大一些的客栈,大客栈客人众多,来往的客人形形色色都有,也没人会太注意他们两个,尤其是沈若怡的身份——朝廷钦犯,通缉令贴的大街小巷,一旦他们的隐秘工作做得不好,沈若怡就会被抓起来,到时候不仅没做成证人,反倒是把她给害了。
为了遮掩身份,沈若怡为自己做了一个戴着面纱的斗笠,可沈义澜看了之后摇了摇头,说道:“大白天的你若是这样子出门,恐怕很多人都会好奇你的身份和样子,恐怕过城门的时候,检查的捕快远远地就会注意你!这一身的侠女装扮实在是惹人注目。”
“那该怎么办?我的样子都已经被官差看过了,现在满大街都贴着我的肖像和通缉令,除非我们赶夜路,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是赶夜路自然要比白天慢,你又不同意!”沈若怡将那带着纱巾的斗篷扔在一边说道。她是豪爽的性子,有不如意的地方也不藏在心里,而且是面对沈义澜这样的温润君子。
“不如……你的脸变一下!”沈义澜左看看右看看沈若怡的脸,问道:“你可会易容之术?”
“易容术?”沈若怡摇了摇头,“不会!,不过你提起变化我的样貌,我倒是有一个极好的主意!”
沈若怡说着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胭脂盒来,她不像是喜欢梳妆打扮的女子,身上怎么会带一盒胭脂,正在沈义澜奇怪之时,沈若怡将胭脂盒旋开,取了一些在脸上抹了两下,果然那被擦拭过的地方,立刻如同过敏一般的起了两排红色的小疙瘩,微微的泛起了红肿。
沈义澜看的目瞪口呆,便问道:“这是什么,你的脸上怎么会生出这么多的红疹来?”
“这一盒就是普通的胭脂,只不过这胭脂里面参杂了一些桃花粉,我对桃花的花粉过敏,所以每次遇到这种胭脂就会脸上生出红疹来!有没有易容的效果?”
沈义澜拿过那盒小小的胭脂,问道:“你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女,怎是没想到还随身的带着胭脂,是你自己用的吗?”
沈若怡不屑地哼了一声,答道:“我才不屑于涂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胭脂是我偷来的,用来吓唬人的!”
“偷来的?!”沈义澜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她偷一盒胭脂做什么?
“我住在‘悦君来’客栈的时候,他家的店小二,日子久了见我一个受伤的女子独处,便心怀不轨的,起了歹念,三番五次都趁着给我送热水的时候,赖在我房里不走,还毛手毛脚的,若是平时我肯定要好好的教训他一番,可我当时身负重伤,几次都差点被他欺负了去。
后来我发现那客栈的老板娘身上涂着带着桃花香味的胭脂,而我偏偏一遇到桃花粉便过敏红肿,所以我便趁着老板娘到我屋子里收取银子的时候将她身上带着的一盒胭脂偷了来,留为己用。
等到那心怀不轨的店小二再来我房里的时候,我便有意的用手帕蒙住脸,勾搭他前来拆掉我的面纱,结果我的脸上因为擦了些带有桃花粉的胭脂而过敏的红肿难看,毁了容的样子反而吓了他一大跳,还以为我是妖怪附体了,所以屁滚尿流的逃走了,再也没敢来我房里!再送热水就变成了那老板娘,而我的脸经过几次清洗之后,也恢复了正常。”
沈若怡的故事倒是给了沈义澜一个启发,既然沈若怡用难看的脸吓走了店小二,为什么不能用同一种方法让检查的官差也心生厌恶,快速放行。于是沈义澜取了一块漂亮的面纱,将沈若怡难看的下半截脸遮了起来,只露出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就是个绝色佳人。
说道:“一会儿我们到了城门口时,官差一定会检查你的容貌,到时候,你就摘”沈义澜不想用过多的桃花粉胭脂让沈若怡脸上生出红疹来,所以便向客店的老板娘要了些胭脂,涂在红疹周围,如同脸部溃烂了一般难看,然后再用面纱遮了起来,沈义澜在仔细的看了一番沈若怡的上半截脸,还是那么好看。
“你看够了没有!”沈若怡就算是侠女,可到底也是一个姑娘,沈义澜盯着她的脸看了好半天,手指又摸了她的脸颊,她自然是觉得面如火烧,似乎与那脸上生出红疹的感觉不大一样,烧得连她的心都怦怦的乱跳起来。
沈义澜被沈若怡一斥责,才反应过来唐突了佳人,连忙转过身去,说道:“沈姑娘你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们便出发,继续赶往江苏。”
沈义澜轻轻地合上门转身出去了,只留下沈若怡一个人坐在椅子里,她的脸上蒙着那块纱巾,看向摆在一旁的桌案上的镜子,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这么多年在漕帮雨里来火里去,她都忘了自己还是个女子,也和其他女子一般有如花的容颜,也有感到孤单寂寞的时候,面对一个优秀的男子,也会害羞动心。
自己似乎想的太多了,沈若怡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她怎么敢对沈义澜有非分之想,他是官,她是贼,他是身居高位的大将军,她是江湖之远的小毛贼,此生即使有缘相遇,怕是也无份走到一起,既是庸人自扰,奈何天意如此,她一直都认命,漂泊于江湖,没想过会有谁能够让她安稳停留,给她一个遮风挡雨之所。
……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孔丽刘,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端木玦凌风而立站在龙舟的船头,衣袂飘飘,如同羽化登仙,一袭月白色的衣衫,在柔和的月光下依旧熠熠生光,那绣着飞龙的银色丝线让他的轮廓看起来有些朦胧,端木玦的气质就如同他身上的那身衣裳,即使外表不是彰显帝王之气的明黄色,那些细微之处也透露着一个王者的霸气和孤傲。
慕容霓裳临窗弹琴,那是一柄六弦的古琴,音质悠扬,琴弦柔韧,指腹按在上面如同按在柔软的棉花上,这样的琴弦最考验弹琴者的心性,一旦心中稍有浮躁之气,那琴弦必断。
一曲《春江花月夜》,在此情此景之中如此的契合,端木玦听着身后传来的琴音,心中思绪都完全的清空了,他不得不承认,见过众多琴技一流的人当中,慕容霓裳的指法最为的流畅,力度最为的放松,她对于乐曲的理解也自成一种见解,就像这首《春江花月夜》,明明是一种临江而立,面对满眼美景放松心情,感慨自然的魅力,但是在慕容霓裳的指下,这首曲子带着一丝愁绪,好像越美好的越是觉得惋惜,淡淡的少女情怀极别具一种风情。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尾音绵长,空灵的意境迟迟不肯随着琴音消散,而是在耳边、脑海、心中回**,端木玦闭着眼睛感受着尾音那一丝的恬然,直到一件披风搭在了他的肩上,慕容霓裳温婉柔和的声音暖暖的响起,端木玦的思绪才回到现实中来,颇有几分‘三月不识肉味’的感觉,“皇上,回去吧,夜里江风会吹的头疼!”
端木玦抚上慕容霓裳的手背,柔若无骨,将她揽在怀中,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端木玦问起自己的身体,慕容霓裳心中咯噔一下,她可以在外人面前可以故作胸有成竹,可是真正面对之时心中还是万般的纠结的,她到底应该如何处理她腹中的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此时此刻到来,让她没有一丝准备,不是前世的时机,所以她也未做任何规划,难道这是老天给她的一个难题?
“好多了!”慕容霓裳淡淡的答道,她望着端木玦冷峻的眉眼,看不出一丝的温柔,当了久了皇帝,冷峻已经成了习惯,‘陛下,如果臣妾怀了孩子您会留下他吗?六郎,如果这一世冬妹有了你的骨肉,你会不会留下他?好好的疼爱他?’这些话在慕容霓裳心中无声的呐喊,她靠在端木玦的肩膀上,眼泪颗颗的滴落,染湿了他的衣衫。
端木玦用该是感觉到了慕容霓裳在流泪,吻着她的额头问道:“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就是……风大,吹了眼睛,无碍的!”慕容霓裳还是撒了谎,因为她根本没有勇气祈求端木玦留下腹中的孩子,她怕那结果就会向前世一样的冷漠无情。
“回去吧,你身体刚好,别再吹了风着凉!过几日到了江苏,再好好的调理一番,龙舟之上委屈你了!”端木玦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了慕容霓裳的身上,两人一转身,霎时间!只听身后一阵巨大的水声,‘嗵’的一声如同一条大鱼窜出水面,端木玦和慕容霓裳具是一惊,两人一转头,只见从江水中跃起两个黑衣的杀手,蒙面持刀,腾空跳跃在甲板上,龙舟上的侍卫纷纷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