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日温颂自石家门口告别,自个一人回了平安观。
回去第一桩事,自然是去寻明光道长禀告一声。
今日下山跟着石家那丫头去了趟码头,他的确有些感触,而他如今有的这些感触不知道是不就是明光这老道的目的。
他也的确有些话,想和明光老道说一说。
这大好的春日,日头暖融融的,明光道长自然不肯浪费,正挽了袖子热火朝天地忙着炮制药材。
这些生药材都是他自个采来的,分药性不同,有些是要晒干的、还有些是要阴干的。
这可都得分清楚,不然损了药性,可就浪费了。
后院空地本就不多,一半都给他的那些摊着药材的竹匾给占了。
几个无事可做的道士都在给他打下手,帮忙翻拣药材。
见他回来,明光道长此刻哪有空理他,无视了温颂求倾诉的眼神,只挥挥手叫他自个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温颂心里有点郁闷,他只以为明光道长先前这样非让他去给石家那丫头帮忙,自然是有目的的,如今他也去了也回来了,难不成不该与他说些什么嘛?
谁知道明光这老道,竟跟无事人一般,好似他这一趟下山去了的事,根本无足轻重。
一时间,温颂又有些摸不清头脑。
难不成,明光这老道真的只是在捉弄他而已?都是他自个想多了?
温颂抿抿唇,有些郁卒地走了。
等回了他单独一人住的房间,这还是明光道长特意嘱咐了给他腾出来的。
倒不是明光道长有心要讨好他,实则明光道长看见他两眼就都是不耐烦。
只是因为他中了这毒,除了要喝药针灸之外,还得药浴,与人同住不方便,明光道长思来想去这才心不甘情不不愿地让道士们腾了房给他独住。
房间很小,一张床一张桌。
温颂从没住过这样简陋的房间,他所有以为的不适应,其实他适应的很好。
留在平安观的第一夜,他身处这陋室也无人伺候,竟是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一夜无梦,竟似从未这般好眠过。
本以为最难熬的第一晚就这样轻易度过了,接下来自然也没有什么可以矫情的了。
这些天,一直粗茶淡饭、粗衣陋室,可他的心却一天比一天平静。
原先的怨气和恨意,也慢慢地平复。
这小小屋子,日日被他的气息沾染,虽小屋简陋,可却仿佛他的归巢,远离尘嚣心中清净。
满心郁卒地坐到了桌旁,温颂这才觉出疼来。
先前脚起了水泡又磨破了皮,血水都黏在了袜子上,走一步都火辣辣地疼,疼到后来都麻木了,好似那块血肉都已经不存在了。
如今坐下歇着了,人一放松,又察觉出了那块地方生生地疼。
他虽是娇养大的,可也不是娇惯的脾性。
的确疼,可也忍得住。
可这疼,却提醒了他,临春给的那只小瓷罐子。
把小瓷罐子从怀里掏了出来,白色的小瓷罐子简简单单,什么花纹装饰都没有,温颂盯着看了半天,突然嘴角微微翘了翘。
拔了塞子,一股清凉的药味立时散了出来。
温颂可以算是半个大夫了,闻了闻便将这药膏用了几味药辩了个七七八八。
这种药膏,他如今自个也会配,甚至配出来的药效肯定比这个还要更甚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