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在第二天哭哭啼啼去找老夫人,一见面就下跪痛哭,“母亲,是儿媳妇管教不严,让沉薇和沉莹这两个孩子太不懂事,说话做事不知轻重,这都是儿媳的错,请母亲责罚儿媳吧。”
傅老夫人没做声,静静看她,慢慢喝茶。
蒋氏趁她垂眸啜饮,飞快的瞟一眼确定表情,继续补充,“儿媳一直教导她们说,姐妹之间同气连枝,应该荣辱与共,即便对方做了错事,也该维护,秘而不宣,不能多嘴,需知,不管是谁失了名声,一家子的姐妹,同枝同蔓,谁也脱身不得,谁知两个孩子年纪太小,不解其意,只是口快心直,绝没有陷害姐妹的意思。”
傅老夫人低眉看着茶叶出神,恍若未闻。
蒋氏硬着头皮往下说,“孩子们一个个都是母亲您的心头肉,沉薇和沉莹虽然嘴笨,心地也是极好的,知道自己说话莽撞,惹了祖母不悦,这几天连话也不多说了,门也不出了,主动自觉的闭门思过,母亲,您瞧这事……”
傅老夫人终于放下茶杯,缓缓抬起头来。
“我倒觉得,沉薇和沉莹在家闷得久了,该出去走动走动,这几天天气不错,不如……也去南池坐坐船、看看花?”
这是什么意思?
蒋氏呆若木鸡,半晌没转过弯来,不知傅老夫人话中藏了什么深意,也不敢乱接话。
傅老夫人瞟她一眼,“一则,好景好时令人心境开阔,就不会拘囿、狭隘,鼠目寸光;二则,互换了位置,只有自己也坐上了船,才知道……”
蒋氏汗如雨下,紧张得等她说出“骨肉相残”的话,谁知老夫人说得远比她预料的温和、平淡。
“才知道从岸上看湖中,与从湖中看岸上一样,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蒋氏傻眼了,老夫人仅仅是提醒她,傅沉薇和傅沉莹在岸边偷看傅沉烟,离得那么远,根本看不清楚,她的话只能证明实在诋毁,其他毫无意义。
偏偏这句平静的话,才最是刺耳,令人无地自容。
“回去吧。我老了,记性不大好了,要是没人来提醒我,很多事都是隔夜就忘。”
这回,蒋氏聪明了,喜滋滋的出去了。
傅老夫人望着蒋氏一身轻松的离开,心里格外沉重,对默默陪在一旁的陆妈妈叹道,“我掌傅家几十年,虽无能中兴祖业、显赫荣归,却也有一份自得,膝下三子,不争不夺,和睦共处,就冲这一点,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回去曲阳,我都能挺直腰板,想不到这番和平景象却毁在几个孙女手上……”
陆妈妈与傅老夫人虽然名为主仆,但朝夕相处了一辈子,早已情深难分彼此,与姐妹亲人无异,傅老夫人这么直言家丑,伦理,她不该多言,但斟酌再三,同样直言不讳的发了一通感慨。
“世人总说男人野心重、心机深,权谋狠,所以才有朝廷诡谲、君主更替,殊不知,家宅之争,同样惊心动魄,自古以来,有兄友弟恭的典范,也有祸起萧墙的实例,不过,这萧墙之内起烽烟,不仅仅是男人所致。”
“不错。”傅老夫人点头,伸出手,用手指示意,“这个倒是老实,给什么吃什么,就是这两个,争来争去十几年,谁也不服谁,好在还不算糊涂透顶,没有破我底线,我呀心里有数,只要不掀起大风大浪,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道,一代更比一代强……”
说到后面一句话,已经难掩讽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