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的大火和弥漫的硝烟。
凌将军立于战壕之上,长枪上绑着的红缨被鲜血浸湿,团成一团垂下枪头。
寒冰甲胄包裹着的,是不屈的身躯,那颗盔甲>就好像沙场号令千军的旗帜一样,他静静地立在那里。
凌将军在苦笑,他的脚边是在这次突袭中遇害的战士。
远方,熊熊火光依旧在燃烧,他回首望去,用力啐了一口血沫,转身间我才注意到。
凌将军的腰间,一块漆黑的血窟窿,在汩汩地流淌鲜血。
“凌将军!”
看着眼前的巨人,吃痛地膝盖一弯,半跪在土地上,我惊呼地飞奔过去。
吃力地用手捂着他的伤口,滚烫的**像喷涌的岩浆一般,无论我怎么用手去堵,依旧蓬勃汹涌。
“傅...傅姑娘。”
凌将军回眸,吃力地冲我笑了笑,黑烟污渍弥漫的脸上露出一抹熟悉的慈爱之色。
“你...你...怎么...来了?”
“凌将军别说话了!我扶你回帐篷!”
扛着他的手臂,想依托肩膀的力量将他托起来,可凌将军着实太沉重了些。
他的额头满是汗水,脚下一片虚软,完全使不上力气。
我能感觉到身上的衣衫被他温热的鲜血浸湿,咸腥的味道充斥着我的身周,满手黏腻。
凌将军像是卸下了一身的防备,无力地眨了眨眼,笑着轻语:“这不是...你们姑娘家该来的地方...快回去...”
他费力地想要抓牢手里的长枪,可长枪依旧失重地砸向了地面。
我看着凌将军,他在我的怀里,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眼。
“凌将军!凌将军!”
在完全使不上力气的凌将军身下,我小小的肩膀费力地拖着他,一步一步地踩在被鲜血浸湿的泥土上。
不过数日之别,朝气蓬勃的定境河已如人间炼狱。
车夫将我送到定境河的边界处,刚刚寻到军营驻扎的位置,便被四散奔涌的士兵冲散。
我被挤到土堆的一旁,撞的我是眼冒金星,等我缓过神来,护送我来的队伍早淹没在漫天浓烟之中。
穿梭的士兵分不清模样,我凭着本能和直觉摸向军帐,却看到了立于血泊之中的凌将军。
“凌将军,你别睡,你别睡!”我吃力地拖着他,努力地想维持他的意识:“讲讲湘茹罢,湘茹如今在哪儿?”
肩头上的脑袋昏昏沉沉,毫无反应。
我咬着牙:“将军的来信我收到了,不知将军打算如何相助湘茹呢?听闻科举要恢复了,湘茹可有意?”
“湘...湘茹...”
如呓语般的梦呓,若不是凌将军的脑袋紧紧贴在我耳畔,我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
“是啊,凌将军,湘茹可还在前线?”
“回...回京了...”
“好好好,回京了好,这前线也忒乱了。”我连连点头,额头上留下豆大的汗水,感觉自己的双脚止不住地颤栗。
“凌将军...军帐往哪个方向走...”
眼看着凌将军已进入了半昏半沉的状态,手上食指费力地伸出指向右前方,我抬头望去,漫天黑寂,什么也看不清。
“...认真的吗...连个光都没有啊将军!”
可凌将军已经完全昏了过去,再听不到我的任何呼唤了。
望着眼前,黑夜像一张大网,像是在静静等待猎物的自投罗网。
回身,身后是火光冲天的喊杀声。
我咬咬牙,决意赌上一把!
从不知道原来这条路这样漫长。
清冷的月光下,只有我扛着凌将军在吭哧吭哧而行。
身后的喊打喊杀声好像都听不见了似的,只有一片死寂,就连往日的虫鸣声也听不到。
潮湿的衣衫早已粘在了我的肌肤上,被晚风吹着,除了冲鼻的腥气一丝凉意也感受不到。
再一步...再走一步...
我的脑子里不断地回响计算着这句话,不知走了有多远,已经感觉不到四肢,只是机械地重复着。
眼前渐渐出现帐篷的轮廓,在黑夜笼罩下,是那样的神秘。
一丝光也没有,甚至一个人也看不到。
我几乎无法分辨,眼前的帐篷究竟属于谁,一切都只能靠天意。
“有...有人吗?!”我站定脚步,用力喊着:“有没有人啊!”
除了晚风,没有人回应我。
继续扛着凌将军,只手掀开帐篷的门帘,我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在暗夜中摸索着。
小步地腾挪,脚尖触碰到坚硬的铁制品,小心地摸了摸轮廓,像是行军床的样子。
将身上的凌将军放下,我几乎累瘫在地。
坐在地上,眼冒金星,接连喘了几口气,我才发觉,我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控制不住地双手交握,摸索着衣袖里的火石。
“咔嗒——”
火星迸发,我借着微弱的光亮,看清了红烛的位置。
抖啊抖的手,上下碰撞了几次的火石才将红烛点燃。
帐篷,终于明亮了起来。
我几乎一眼就认出,这是凌将军的行军营。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下一个难题又出现在我的眼前。
如何,给他止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