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一片空寂,相邻的几个帐篷皆无人在。
我跑了几个空帐篷,没有找到人,只好扯了些布条回来。
凌将军倒在**,唇色已然发白,脸上一片灰败。
小心地查看他的伤口,皮肉上翻,一看便是突火枪的杰作。
被炸的焦黑的血肉凝结,不再大量地涌血,只是如涓涓小溪流一般,流血不止。
我皱着眉头看着,困难的点,不仅仅是止血,还有他血肉翻涌中,被火药炸伤处的碎片残留。
那是炸药爆炸后的残余,混合着泥沙掺和进了伤口,乍一眼看上去漆黑一片。
若不将伤口清理干净,待血液凝固后,这些呛人的火药残沫,就要永远地留在凌将军体内了。
我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帐篷里乱转。
军医的医药箱不知在何处,我如今急需找到镊子,将残渣夹出来。
重新翻了相邻的空帐篷,除了在床尾找到一坛烧酒外,只寻到一双竹筷。
只能将就一下了。
抽出小刀,我将竹筷的筷头削成尖头,茶壶里的茶水倒掉,烧了满满一壶地开水备凉。
看着眼前昏睡的凌将军,小声道了句“得罪了”,便动了手。
竹筷浸酒消毒,再小心地将伤口的残留夹出来。
每清理掉一些,便用茶杯取了烧酒,小心地杀毒冲洗。
凌将军不曾醒来,可即便昏睡中,他的额头也激起一层密布的汗水。
我低着头,就着微弱的烛光,一心扑在泥泞的伤口之中。
几次冲洗下来,伤口已呈粉红,新鲜的血液流淌而出,不再掺杂黑色颗粒的火药。
放下竹筷时,我的手抖得几乎控制不住。
几次用白布包扎都系不上,我举起地上的酒坛,迅速地灌了自己一大口烧酒。
烈酒入喉,辣的我满脸泪花。
深吸了两口气,眼前的帐篷摆设全都出现了重影。
“啪——”
我奋力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右耳“嗡”地一声,开始蜂鸣起来。
眼前,却是一片清明。
几乎不停滞地重新为凌将军包扎好了伤口。
长长的白布缠绕,我用力地按压着出血点,等了好一会,终于血止住了。
摇晃着起身,刚准备坐下休憩,寂静的夜空下响起一片震天的喊杀声。
几乎是跳着脚,冲出了帐篷。
不...我不能休息。
傅书业如何了,严决明如何了?
他们都在哪里?
回首望了望凌将军熟睡的脸,他的唇色恢复了红润,脸色也好了许多。
我四下环顾,凌将军的帐篷内挂着佩刀和弓箭。
取下弓箭,我弯弓搭箭,立于帐篷门内,将拉扯着弓的引线迁到了凌将军的床头,搭在他的右手食指之下。
若是有敌军偷袭,靠近他的床头,便给他来一手暗箭难防!
做完这一切,我揣着匕首,冲向了火光漫天之处。
粮仓的建造距离前线驻扎军营不过百米间。
我几乎不用分辨的,只需朝着火光处狂奔即可。
慢慢的,路上开始出现不知名的尸体。
这些尸体,有些是我金舜好男儿,有些是太掖的敢死队。
我看着那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庞,却不甘地睁着眼,脸庞所向之处,是魂牵梦萦的家园。
可他们,终究,回不去了。
六座粮仓,我远远地便瞧见有两座烧的只剩下架子了。
空气里一股炒焦的粟米味道,有两伙人在眼前正打得难舍难分。
正跑着,身旁的粮仓却“砰——”,在身边炸了起来。
爆炸的冲击力将我击飞,重重地落在一旁的草地上。
狗啃屎般地摔倒,嘴巴里鼻腔里都是青草的芬芳,身旁稀稀拉拉地落下几个一动不动的躯干。
回头看去,都是我金舜的战袍。
几个操着异乡口音的人儿,蹲在粮仓旁,手持火把正在点火。
一座...两座...
眼看着六座粮仓,已有四座被火把引燃。
我红着眼,咬牙掏出怀中匕首,想与那些人影拼命。
然而,我还没等爬起身来。
一个身着布甲的人影,从一旁草丛飞速跃起,手持长刀一下便扎进了举着火柄的那个领头者!
手起,刀落,鲜血迸溅!
火把落地,那个身着布甲的身影迅速飞身扑上。
而另一旁,异乡口音的太掖士兵也蜂拥而至。
“来啊!跟爷战个痛快!”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那个我从小听到大,耳朵要磨出茧的声音!
是傅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