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怪异。
严决明好似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懊恼,低垂着头,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说话。
“怎么搞得?!”
严决明迅速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我的脸色,小嘴一撇,又低下头去。
“喂...”我无奈:“还要我猜吗?”
“怕你生气嘛...”
“你不说,我才真的生气。”
看我面色不善,严决明敛眉低目,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的,瘪着嘴小声委屈着。
“就...就是...悬崖勒马咯...要拽住它们嘛,怕掉下去...”
“说细节!”
我声音不由得拔起了两度,犹如平地惊雷,吓得严决明更是瑟缩了一下。
“...把你打晕后,先将你背过去,再牵马,再...再拉车。”
“所以你靠人力将这马车拉过了悬崖??”
“嗯...车...还好啦,就是马儿皮实得很。”他低着头,小声嗫喏着:“走到一半马蹄铁还掉落了...”
我又气又急,目光落在他**的右手手臂上,青紫色的勒痕被雨水泡的发白,高肿的胳膊在宽大的袖口下依然清晰。
“把衣服脱了。”
“哈?”严决明吓得环抱胸脯,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连声道:“你要干嘛?”
“衣服都湿了,不换身干爽的?还嫌伤口不发炎是吗?”
“...那我出去换。”
严决明拿了换洗衣衫就要钻出车厢,外面电闪雷鸣,瓢泼的大雨依旧。
“怎么,还嫌衣服湿的不够啊?”我拉住他:“就在车里换,我背过身去就是。”
“......”
严决明苍白的脸涨如猪肝,湿漉漉的头发好似冒着水蒸气,脸红耳赤的模样好像被人调.戏似的。
他不敢反抗,我的脸色犹如外面漆黑的乌云,上面雷电交织,很是吓人。
背过身去,我心里想被人使劲儿揉捏过一般,郁在心头。
无法想象这大雨滂沱的夜晚,黑云乌漆,脚下是反着光的圆石,一旁是万丈深渊,身上系的是栓马的缰绳。
他一步一步,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拉着马车,驮着我,牵着马儿,往返在白云之巅。
一个不慎,就将尸骨无存。
想到这个画面,我突然涌入一股莫名的心酸感,说不出是心疼还是什么。
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愣是挤出了两滴泪来。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使劲儿吸着鼻子,倔强地抬着头不让眼眶里的水花掉落。
“亚子,你哭了?”
车厢里静悄悄的,除了车外的雨声犀利,什么也听不到。
“没有。”我仰起头,让眼泪倒流。
不知怎的,想到严决明在雨夜中以人力拉动马车的场景就忍不住想哭。
他可是严决明啊!
是工部侍郎,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是多少人巴结的对象。
是严府的小公子,是那个一直翩翩自持的贵公子,受人追捧,身份体面。
可他却拾起了马绳,扛起了马车。
这是什么样的场景,他经历了什么,那光.滑的地面,哪里会有他描述的那样轻松。
身上的伤痕,一定是行走中发生了什么。
可他不说,他那样的轻描淡写,好像什么事都不存在似的,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什么都自己扛。
“喂,”我唤他:“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以后什么事,不要自己扛。”
身后没有答话,我转过身来,正对上严决明眼波动.乱。
白皙的脸上带着两抹可疑的红晕,仿佛喝了酒,让人心醉。
“答应我,好不好。”
“好。”
我想严决明,可真他娘的好看。
他柔柔地笑着,长长的墨发被玉簪挽上去一半,如玉的面容眉眼间带着明亮欢快,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却平添了一份病态的美。
半合拢的青翠衣袍看着分外清爽,挺直的背脊却让人感觉格外坚韧。
我侧着脸偷看,不知他在想什么美事儿,一路上都嘴角噙笑,美滋滋的模样。
“再有半日,就要进入定境河地界儿了,亚子你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换身男装。”
满脑袋写满了问号,不理解女扮男装的缘由。
“军营都是男子,你进进出出都,不太方便。”
“哦...”
我顺从地听了他的建议,钻进了车厢换上了一身男装。
玄色对襟窄袖长衫,勒得腰身正好,将长长的秀发以竹簪束起,编成一股长辫,垂于肩头。
这件长衫不知严决明是何时置办的,与我的身型正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