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1 / 2)

尚书令 十月清槐 1768 字 1个月前

我坐上了奔向定境河前线的马车。

辘辘的马车声,夹杂着霹雳的雨,飞驰在山间小路。

短暂的晴天后,又是连绵的大雨。

定境河岸决堤,高冲的水位再没了堤坝的拦截,冲向了四方田野。

冲毁了前线的筑防,冲散了放牧的牲畜,冲断了连绵的梯田。

马车外.阴雨绵绵,趁着雨势小了一些,马夫飞快地挥着缰绳。

车外凉风阵阵,车内却温暖如春。

严决明手持茶壶,靠在软垫上不疾不徐地饮着茶。

我扒开车窗,马蹄飞踏间的泥点子瞬间溅了一脸。

“....”默默无语地放下了车帘,对面的严决明似笑非笑地递了帕子。

“雨这么大,也不知跑到什么地界儿了。”

“别忧心了,”严决明拈起一块糕点递给我,道:“不如趁这个时机先好好休息一番,到了前线有的忙呢。”

我依言将身后的靠垫放倒,看着半阖双目的严决明,他苍白的脸上,脸皮薄得能看得清皮下的血丝。

“谢谢你。”

“好端端的,谢什么。”

“我知道,是因为你,我才能去前线。”

严决明带给我的好消息,是他领了修筑河堤的活儿。

“如今,我们还缺个协助,毕竟这个计算量蛮大的。”

他斜着眼看我,故作神思,道:“就是不知道这暴雨连绵,会不会有人愿意同去了。”

我几乎是跳着脚毛遂自荐。

这些日子,虽然我嘴上不说,可傅书业的安危记挂在了我的嗓子眼。

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挂念,让我无时无刻地寝食难安。

我真的,真的真的太担心他了。

严决明坐直了身子,嘴硬道:“可别瞎感谢,要不是皇上的意思,我才不愿意去前线遭罪。”

我却笑,没有揭穿他。

如今严决明在朝中炙手可热,工部除了尚书他就是老大了,这种修筑河堤吃力受苦的活儿,不是他自愿,怎么可能轮到他。

严决明疲惫地闭上了眼,在袅袅熏香中呼吸均匀。

我看着摆在桌上的岐螭耳香炉,上面两颗硕.大的红宝石波光鳞动,炉身好些地方已经摩擦的掉了漆。

这么一个价值不高不低的香炉,却一直被他贴.身带着。

想来,是真真的心爱之物,他诚不欺我也。

山路颠簸,我睡得迷迷糊糊地,就觉得马车突然一个掉头,幅度大得让挂在桌上的茶盏都掉了下来。

睁开眼时,严决明早已整装起身,正半掀车帘与马夫嘀咕着什么。

“怎么了?”

“没事。”严决明将车帘放下,随口道:“前面走不了了,换条路。”

我心里打起鼓来,上次雨夜出行,便十分不顺,今日可别重蹈覆辙。

看出我的担心,严决明安慰道:“路是用泥土修的,大雨下了这么久,早就成了泥塘了,一脚下去不知深浅的,太危险,别多心。”

嘴上说着没事,可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马车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雨声中泥.泞前行。

蚕丛鸟道,眼前是一道仅供单车同行的小路,一旁是万丈悬崖。

“公子,”马夫掀开车帘,犹豫道:“这路太险了。”

狂风骤雨放肆地飘着,豆大的雨滴狠狠地敲在车身,发出“噼里啪啦”地响声。

我掀开车帘,顾不上暴雨横飞,半只袖口被雨水打湿,向外望去。

四角的边沿是陡峭的悬崖,古藤蟠缠,怪松搭棚。

石路被雨水冲刷得光.滑,在暗夜中反着光。

严决明撑了油纸伞去探路,他身手是极好的,走在石子路上,也有些踉踉跄跄。

路,太滑了。

马夫勒停了马儿,瓢泼大雨中,我们孤零零的马车好似一叶孤舟,了无所依。

任凭雨打风吹去,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严决明在车下与马夫研究许久。

马儿的脚掌上钉着的马蹄铁,原本是马蹄,增大与地面的摩擦,使马蹄更坚实地抓牢地面。

然而在积水的腐蚀和连日奔波下,马蹄铁开始脱落。

一直在雨中冲刷的马儿倍感脚下不适,烦躁地踢踏着地面。

“亚子,”严决明掀开车帘,与我商量:“前面的路的确不好走些,要么再绕远换条路?”

“还有路吗?”

严决明犹豫道:“有是有,就是要绕过几座山,可能要多费些时辰。”

“可能...要再多走半月的路程吧...”

“这么久?”我惊道:“要绕这么远吗?”

“最近的路汇成了泥潭,马车行驶一定会陷落进去,这条路可穿山,距离差不离多少,但是现在太危险了。”

“若是弃马呢?”我犹豫道:“我看人行走的话,旁边的护栏是可以拦住的。”

“那过了这条悬崖路,后面的路怎么走呢?”严决明有些无奈:“总不能靠两条腿罢?”

是啊...我沉默了,这样的雨天,若弃车步行,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