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在盖帽处缓缓飘起,我无聊地用手沾了水渍在桌上比划。
水蒸气覆盖在我的脸上,潮湿闷热。
吹了半晌,我小心地捏着把手,心里想着这把手伸在瓶身外侧,果然是最隔热的。
“要不要就采用加把手的方案,只是对士兵多加培训呢?”
视线平移,看到茶壶伸出的瓶嘴。
用手摸了摸,触手生温。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瓶嘴,温润。
壶身,滚烫。
把手,温凉。
“要是在引信燃烧的路径上,做出一块瓶嘴似的凹陷把手,过了凹陷处再置入铝管,最后燃烧至瓶底火药处呢?”
好像有人在引导我一样。
我迅速地用手沾着茶水,就着桌子开始演算起来。
再次拿到新的实验品时,细长的瓶口方便单手握举。
我在院子里抡圆了胳膊,试验了下投掷的力道,觉得手感甚好。
将配比好的火药灌进桶身,长长的引信探进去,可行至半途,突然阻住了。
对着瓶口抠啊抠,又用了树杈调整铝管的位置。
可引信依然无法从狭窄的瓶口处伸入。
这不就坏了么。
我带着实验品去了工部。
老师傅将瓶身倒立,看了看,摇摇头。
“不成哇,你这个设计交给俺时,俺就觉得无法在做改造,瓶口太窄了。”
“那怎么办呢,”我挠头:“引线和火药还都没有装进去呢。”
“你要装啥子,要么给俺,俺在做的时候一齐倒进去。”
“后续肯定是这样做的,但是目前还在实验阶段,火药的配比还要经过尝试。”
“那没办法了,要么俺给你在底部开个口?”
“底部?”我疑道:“这样火药不会倒在瓶口处吗?”
“加个阻隔就好了。”
老师傅一边说着,一边手上麻利地在将底部掀开。
火药、引线、铝管。
放置完毕,为了防止火药沾得内壁全都是,还加了一层阻隔的木环。
看着老师傅重新将底部封漆装好,我抱着它独自去了郊外。
暮色四合,天光黯淡。
晚风习习将整日的炎热全部吹走,斜阳余晖返照山光水色。
小心地擦亮火石,点点红光燃起,照亮一方土地。
火信被点燃,我单手握着火桶,抡圆了胳膊,耳朵仔细辨认桶身内引信燃烧的声音。
“嘶啦——”
是火药被点着的声音,我大喝一声,将火桶向远方投掷。
漂亮的抛物线尽头,是一片花火。
如盛开在夜幕的烟花,火光四射,照亮一片天际。
“砰——”
爆炸声在夜里更加震慑人心,强烈的动感让我一个踉跄不稳地栽倒在地。
“成了,成了。”
我瘫坐在地上呢喃着,火光消散后,翻涌的砂石泥土溅了我一身,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可我全然顾不得。
掏出卷尺,屁颠颠地冲向那个被炸开的大坑。
火药的威力,十足十地发挥了出来。
咧着嘴,一路傻笑地往军需部走。
在收摊的小贩狐疑地看着我,互相交换着“她是不是傻了”的眼神。
可我却美滋滋地,转身对他们喊道:“我们就要赢了,就要赢了!”
小贩神情悲悯,对我连连摇头。
想来在他们心里,已经坐实了“傻子”的名头了。
蹦跳着走着,拐过长街就是国子监,再向前就是军需部。
我急不可耐地想与人分享成功的喜悦。
可转过街角,脸上的笑容却迅速冷冻,手,也无意识地垂了下来。
“师...”
呼唤眼前身影的语句还没说出口,就被用力吞咽了下去。
秦离若熟悉的背影在我面前缓缓走着,一只手提着大量的礼品盒,另一只手放在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上。
是,林菀菀。
她还是熟悉的一袭红衣,星眼如波,脸上是精致的妆容,长长的水袖用金线绣着凤蝶,展翅欲飞。
我低下头,脚上的绣鞋已被泥巴包裹,洗的发白的粗布裙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色彩,如今上面更是沾满了泥巴灰尘。
“离若,我还是觉得要加上炙羊肉这道菜。”
林菀菀撒娇地摇了摇秦离若的袖摆,嘟着嘴道:“就是得再配一道素菜了,不然凑不出双数来。”
“可是菀菀你不是最讨厌吃羊肉了吗?”
“是呀,我是讨厌,”林菀菀娇声道:“反正我又吃不上,这菜有人爱吃,就依了我罢。”
“好好好,”秦离若柔柔地笑,他伸手摸了摸林菀菀的头顶,爱怜道:“不知道是什么贵客爱吃,让你这样上心。”
“嘻嘻嘻,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林菀菀一边笑着,一边踮起脚将嘟起的红唇印在了秦离若的侧脸。
欢声笑语。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我,却仿若置身冰窖。
难道就连做鸵鸟的机会,都不能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