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子,”严决明闭着眼,声音哑哑地:“还记得我们一起骑马爬山的日子吗?”
“当然。”
他笑:“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我哑口,摇摇头:“我都忘了。”
“我可没忘,”严决明睁眼,目光灼灼:“休要赖皮。”
“好...”我无奈笑着。
盼弟带了好丰盛的一餐。
“先生,你以前可有来爬过山?”
“有的。”
“那骑马是何时会的呢,盼弟瞧着先生骑得好好。”
我看了眼埋头吃笋的严决明,道:“骑马还是你严哥哥教的,你若也想学,便多缠你严哥哥些。”
盼弟却好似嗅到什么八卦的味道,兴奋道:“严哥哥教的先生骑马?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严决明头也不抬,只道了句:“春天。”
“那可是好时辰,比不得现在,热得要死。”盼弟不无失落地道。
“山河青翠,落英缤纷。”严决明抬头看向我,无厘头地说道。
“嗯?”我茫然:“什么?”
严决明笑了笑,低下头,嘴里轻声念了句什么,我却没听清。
饱餐一顿,三人并排躺在山顶的草丛间。
太阳下了山,暗夜席卷,无数的星挣破夜幕探出头来。
“先生,那是启明星吗?”
盼弟手指着夜空东方最亮的那颗,道:“它好闪。”
我摇摇头,道:“启明星在西边。”
“哦,”盼弟瘪嘴,道:“认错了。”
歪过头去,见盼弟依旧一脸好奇地大量天幕,却紧闭双唇再不发问。
“不要怕说错,这世上没有人是完全正确的。”我轻声道:“先生也是。”
盼弟看向我,眼眸里倒映的是闪闪星光。
她开心地转过头,小手遥遥指着:“那...这些是七星连珠吗?我记得严哥哥讲过的。”
我看向天幕,盼弟手指的方向,七颗星连成勺状。
“是啊,七星连珠,九珠成线。天地之间的奥妙,就像一朵茎花,茎连着茎,叶连着叶,无法分割。”
“那就是好的征兆?”
我又笑,将懵懂的盼弟搂在怀里,耐心道:“傻丫头,星星并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是你的双眼成就了每一片星空。”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你看见的是什么,定义什么,它们就是什么。”
盼弟着实可爱。
吵闹了半宿,躺在我的臂弯中,昏昏睡去。
严决明的侍从等在山下,早已备好马车。
直到将盼弟放在军需部的床榻上,她都没醒过,酣睡深沉。
侍从们等在门外,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与他相商。
看着严决明行色匆匆,白日里陪着我俩游玩,夜晚还要熬夜办公,当真辛苦。
心里不由得埋怨自己,怎么如此任性,盼弟不懂事怎么自己也跟着胡闹,任由盼弟拉着他,耽误时间。
思绪翻涌,昏昏睡去。
我梦到了傅书业。
清水浣溪处,微风送花香。
仿若回到了孩童时代,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坐在村头嚎啕大哭。
村口的大黄露出獠牙,冲着小丫头狂吠。
藕节一样粗壮的小胳膊露在空气中,半片衣袖还挂在大黄的牙齿上。
小丫头的手里紧紧握着咬了一半的鸡腿。
我像个局外人一般,站在一旁,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少时的我,与大黄的‘明争暗斗’。
大黄其实本性温顺,只不过是我从小.便怕它,阿娘抱着我时,我又愿意薅他毛,所以总是对我凶凶。
小丫头放开嗓子嚎,不一会儿,少时的傅书业便手持木棍冲了过来。
看着傅书业雄赳赳的小身影,我不禁莞尔,他总是保护我。
大黄耷拉着尾巴跑了,傅书业扔下手中的木棍,白嫩的手上太过紧张扎进了木刺儿,他却毫不在意,转身将啼哭的‘我’抱起。
跟着傅书业的脚步回家。
炊烟袅袅,阿爹正在院中碾着草药。
望山不是山,临水不似水,一切真实又温馨。
我舍不得这个梦。
看着阿爹拿着白布,准备为傅书业包扎手掌。
可,不知怎的,原本小小的木刺儿却引出大片鲜红。
阿爹埋首一圈一圈地为他缠着白布,傅书业笑着,点点血珠迸在泥土地上,凝结成团。
我看着眼前惊心动魄的画面,小小的傅书业飞速成长着,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手上的血珠流淌,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痛。
“傅书业!”
从梦中惊醒,我有些恍惚。
远处,盼弟正在院里忙碌,而我大口地喘气,惊惧梦境。
蓦地,我迫切地想知道阿爹阿娘和傅书业安好的消息。
梦中景,教人思断肠,痴想念家乡。
然而我还没等喘匀气息,严决明肃穆的样子从门外跨入。
“亚子,我想你要知道这个消息。”
“傅书业,负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