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六部尚书避我如瘟疫,接连跑了两天却连影子都没碰到。
我有些泄气。
然而伤兵的救治一天也不能耽搁,这已经是第三日了,工部尚书给的最后期限,再寻不到合适的地方,伤兵就要被驱赶了。
严决明倒是很乐意出手相帮,可他太忙了。
每日见他急匆匆地出门,又步履沉重的返回,我实在不好再麻烦他。
况且,靠他一时,能靠他一直吗?
伤兵救治的问题,总要有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困在眼前的,首先是场所问题。
我独自走在京城的街道,绕着城走了一遍又一遍。
哪里会有这样大量空置的床褥,干净的屋舍,和独立的场所?
走啊走,我却停在了国子监的门口。
望着空****的国子监大门,我心中雀跃。
是啊,怎么没想到。
国子监早已停课,院中学子大部分都已离去,留下的只剩下小撮居家甚远或是无处可去者。
空置的床铺舍院比比皆是。
没有比这里更能满足条件的场所了。
掰着指头算着,若是以当前伤兵数目,算学部的舍院空置便足够容纳了。
有师兄在,此事他便可以全权做主。
雀跃地冲进了国子监,院子一改曾经的繁华喧嚣,如今的国子监空无一人,院子里的梧桐树也败了,留下光秃的树干。
秦离若一如既往地在算学部研习,见我来了有些不自然地吃惊。
“亚子,你怎么来了?”
四下环顾,林菀菀并不在屋里,师兄的桌前依旧摊开的是写满字密麻麻的册子。
我笑了笑,亲昵地上前,坐在他身侧,道:“怎么不欢迎嘛?”
秦离若下意识地将摊开的册子合拢,转过身有意无意地遮挡我的视线。
我心里有些芥蒂,委屈道:“这是什么...我不能看吗?”
“亚子,你已经是军需部的人了,这些国子监的内部事务,还是避嫌些好。”
不软不硬的拒绝,让我挑不出错处,只是这态度当真疏离。
“好。”我勉强笑着,继续道:“其实今儿来,是有事想求师兄。”
“你说吧。”
“我瞧着如今国子监停课已久,各部的舍院都空闲着,不知能不能借亚子用一用?”
秦离若狐疑地看着我,没有答话。
“亚子想,想将伤兵腾挪到国子监里,这里的舍院如今空着也是空着,若是能加以利用起来,能解决好大的难题!”
“不行。”
我还沉溺在绘图美好愿景的梦里,秦离若却已经冷冰冰地打断我的梦,生硬的拒绝了我。
“为什么?”
秦离若转过脸去,不再看我,手上拾掇册子的手势却加快了些,让我感觉十分陌生。
“听说,皇上提拔了你。”秦离若不答话,顾左右而言他道:“先恭喜了。”
“师兄...?”
我疑惑于他无理由的拒绝,在我的理解里,这样的安排是双赢的,不仅能够解决问题,国子监也能赢个好名声。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师兄就不肯呢?
见我执着于一个结果,秦离若无奈又烦躁地停下手上整理的动作。
“亚子,来之前,你也去过六部罢?他们可有人帮你?如今你看着是高升了,炙手可热,可又如何呢?你的想法可有人配合?你的话,可有人听?”
“众矢之的这个词,亚子你可明白?为什么你要触碰六部的逆鳞呢?为什么一定要拔尖呢?逞强救治伤兵触碰了多少人的利益,这是户部的职责、是兵部的职责,怎么就被你揽下?别说六部躲着你,就是如今我也不好与你多来往。”
秦离若的脸涨的通红,一口气儿地将憋在胸口的话倒了出来:“最近你也不要来寻我了,阿娘病了,我很忙。”
缓缓走出国子监时,我的耳畔一直回响着,秦离若的话。
“我真的累了,亚子。最近还是不要见面了吧。”
“为什么你总是要与我的想法作对呢?这天下能人辈出,怎么就显着你的厉害呢?”
“原本阿娘就觉得你是个不安分的,如今看来,阿娘说的是有道理的。”
“你先走吧,亚子,我还要忙。”
“........”
蒙上脸,心里微叹。
我与师兄,道不同,止于岔路。
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梁氏木坊门前。
伙计眼尖,隔着一条长街看见了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我,便向我招手。
“先生?”
伙计颠颠儿地跑向我,一脸喜出望外:“先生是来检验成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