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决明正式搬进了军需部。
拿着皇帝的手令,他几乎将工部全塞进这小小的院子。
范当生与他同住一屋,原本就逼仄狭隘的小屋,如今除了床榻,就连过路的通道都挤得快没有了。
可严决明毫不嫌弃,美滋滋地,返回京城的当天夜里便住了进来。
盼弟倒是十分开心,傍晚也不缠着我授课了,做起了严决明的跟屁虫,一口一个“严哥哥”喊得欢快。
这满院子的人,只有我心事重重,担心师兄再次造访又要多心争吵。
尽量避免与严决明的直接接触。
每日早早地就起了,避开一起用膳的时间,清早地跑出去觅食。
而计算时,我更是刻意地挤在最角落,避嫌两个字就差写在我的脸上了。
范当生对我很是愧疚。
秦离若那日摔门而去,再不肯见我,他知晓定是引起了误会。
几次和我商量要去解释一二,我却犹豫不定。
师兄的性子我太了解了,若是一句话说的不对,只怕他更要多想。
可我不知道的是,心里焦急的范当生,背着我偷偷地去了国子监。
这几日,范当生表情都十分奇怪。
欲言又止地,好像心里藏了好大的秘密,几次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又许是心里藏着事儿,他报给我的库存频频出错,搞得我每次发放军需时还要再核实两遍。
就这样,憋了两日。
当再次核对的库存出错后,我终于扛不住了。
“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拉着范当生避开了严决明,我寻了晚膳后的时机,将他拉出门,小心道:“令尊令堂可还好?”
“啊...”范当生尴尬道:“好的好的。”
“那你最近是怎了?”
范当生停住了脚步,有些怪异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这可是你这两日第三次出错了,”我有些心焦地道:“你从没犯过这样的错误。”
“先生...”
“嗯?”
“...我去找过秦博士了。”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我的心“咚咚”地跳着,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先生是和秦博士...分开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是看到什么了?”我却突然静了下来,异常冷静道:“你就如实说罢。”
范当生有些焦虑,他看着我,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还是说了出口。
“我看到秦博士和一女子在一起,他们...抱在一起。”
看出我的脸色不对,范当生急急地解释:“当然,也许是误会也说不准,就像先生和我...那日不是也引起误会了么!”
“嗯...”我淡淡地应着,道:“没事儿。”
想了想,我继续道:“就因为这个吗?”
“啊?”范当生脸上有些惊讶,磕巴道:“先生...怎么...”
“怎么不生气?”
“因为这样的误会,影响心情,继而影响计算作业么?”
看着楞在原地的范当生,我一字一句地道:“你的笔下是万千战士生存的根本,无论什么事,都不能让你分神。”
他涨红了脸,低下头。
缓和语气继续:“收益是自上而下分配,成本却是自下而上承担,少了一个小数造成的影响,都要平民再付出千千万万倍的努力,既然你的心事已经说开了,就不要再分心了。”
范当生被我说的有些愧疚。
我知晓他是为我担心,可事情的轻重,他是分得清的。
一道回了军需部,远远瞧见了等在院子外的户部侍从,他就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
严决明斜靠在椅背上,冲我比了个拇指。
“今儿新的手令,”他将面前的黄绢布推给我,道:“看看。”
细细一读,心里却不知是悲喜的滋味。
皇帝下令,不但要严决明把控民间兵器质量,与军需部通力合作,更是大笔一挥,要各地征用民用作坊,为军备后续力量。
我有些担忧:“原本只是民间人力的征用,如今连自家买卖都统一调度了,这样是不是有些苛刻?”
严决明饮了口酒,不置可否,只道了句:“也只有如此了。”
如我所料,这法令问世的当天,各地就掀起了抗.议的声音。
为了生产物资,金舜举国上下,许多民间的作坊被征用,就连京城的梁氏木坊,也被工部派人接管。
民众失去了经济来源,一时间怨声载道,流民挤在京城的城门口,愤怒地向城墙扔石子木块。
这样僵持的时间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围在城门外的流民因为没有食物而纷纷散去。
城内城外一片平静,梁氏木坊在严决明的调度下,已经有序地展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