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我这一口咬下去,前线的战士就又少了几日的口粮?”
刘培莲一愣,勉强笑道:“你在说什么傻话呢?”
将香气扑鼻的羊腿肉放下,手上还流淌着金黄色的油渍,顺着掌心的纹路缓缓流下。
接过盼弟的手帕,我仔仔细细地将手擦拭干净。
刘培莲已经意识到气氛的怪异。
他回头望去,严决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后方,状似不经意,却将他的退路堵住。
“嗐,这是怎么了,严侍郎快坐啊,一起吃。”
刘培莲的声音十分没有底气,面色慌张,四下环顾。
我将那本册子抽了出来。
那本记录了刘培莲每次需求的抽成账簿。
刘培莲吓得倒吸了口凉气,身子向后一倒,从椅子上滑落。
“嘶——”
是衣衫下摆被撕裂的声音。
严决明一把抓住了犹如地鼠一般从**想脱身而逃的刘培莲,坼裂了他的外袍。
“这...这...这都是误会...”
他慌了神,语无伦次地解释:“这不是我的,不是我贪得。”
我却笑了笑。
心情和从前在国子监时,与不公正事对抗时,完全不同。
我竟然,会为他心痛惋惜。
难道,就因为他昨夜带给我的烧鸡,因为今日为我带的羊腿么?
这样的小恩小惠?
“司长,我都没有翻开册子,你慌什么呢?”
刘培莲疯狂地摇头,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眼神慌乱。
当着他的面,我将数额一笔一笔地对照念了出来。
每一声音落,他的脸就颓然两分。
不消十数笔,金额就达了百万两。
刘培莲的身子彻底软了下去。
几乎不用对比,他的笔记和签名是无法模仿的。
而他也几乎没有分辨的余地。
摆在他面前的是铁证如山。
是他亲手书写的账簿,是户部的人证,是我对他的指认。
刘培莲痛哭流涕。
那只硕大的羊腿,静静地躺在桌上,酥脆的外皮上,油脂已经凝固,无声地注视着院子的一切。
严决明将刘培莲带走了。
他走的时候,刘培莲瘫软在地上,嘴里念叨着什么。
下意识地,我靠近他。
“只可惜,只可惜...”
他的眼神毫无意识地呆滞不动,像极了昨夜,他喝多了的样子。
刘培莲被下了大牢。
御林军将军需部围了起来,整整两日,据说皇帝亲自来查验了刘培莲的屋子,气的发了好大的火气。
而我没能瞧见当今圣上的真容。
因为我还不够等级。
一层又一层的士兵将我和葛盼弟牢牢地挡在了院外。
我没法子,只得借宿回国子监,与盼弟兴弟暂时挤一挤。
秦离若听说军需部的事儿,急匆匆地来寻我。
“亚子...还好你没事!”
不顾身后齐刷刷地三只小脑袋偷看,秦离若动情地将我拥在怀里。
我的脸,腾地烧了起来。
“别这样,学子们看着呢。”
“看吧看吧,反正你早就是我未过门的娘子了。”
羞红了脸,啐道:“呸,乱说。”
身后盼弟捂着嘴笑:“先生,你脸红了!”
我羞的不知如何是好,又挣脱不开秦离若的怀抱,只得将脸埋在他胸口,想藏起来。
“听说,军需部司长被判了极刑,三日后就要行刑了。亚子,我真是要说你两句,怎么这样行事莽撞,若是他狗急跳墙,伤了你可如何是好?”
秦离若将我放开,仔仔细细地打量我。
而我浑身上下冒着热气,心脏早已跳动得异常不已。
哪里听得到秦离若在说些什么。
只觉得心像灌了蜜一样,满是甜滋滋的感觉。
这,就是傅书业一直说的,心被填满的感触吗?
我暗暗心想,前几日一定是误会了师兄和林菀菀。
还好当时没有冲动,不然就闹了矛盾。
“亚子,你有受伤吗?”
秦离若嘴里念叨着,将我从头打量了一遍,十分不放心。
“放心啦,先生和我是搬了援兵的!”
葛盼弟欢快的声音响起,语调上扬,十分喜悦。
可我的心却突然被人用力攥住了一般,毛孔撑开,冷汗细密。
来不及出声阻止,葛盼弟天真的嗓音轻快道:“先生请了工部的严侍郎相帮,那严侍郎身手极好,护得先生稳当着呢!”
温暖的怀抱,凉了下去。
秦离若冰冷的眼,看向我,刚刚的温存好像梦一样。
“是这样么,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