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雪顺着窦渭的目光看向他包着纱布的腿,立刻跳起来喊道:“不是我!”
面前的茶都不小心碰翻了,滚烫的茶水顺着桌子流到傅怀绎的腿上,他却丝毫不顾,只皱了皱眉对她道:“小心点,有没有烫着?”
她此刻心情真是无法描述,他这样栽赃她,过几日风声传出去,奉天岂非人人都知道四锦记的少东家是一个花痴还暴力的女子?!
她以后还要不要嫁人啊?!
他竟然还又捉过她的手臂,上下翻看确认有没有伤到,再看窦谓的眼神,那眼神简直像在看什么年度最佳奇葩情侣!
可不是奇葩,渭系的少督军是一个手握大权可翻云.覆雨的男人,却偏偏对一个花痴无脑的暴力女子一往情深,连看别的女子一眼都欠奉,即使被打断了腿仍然对她关爱呵护备至。
这是什么万年一遇绝世痴情好男子?!
如果澄雪不是将被绯闻的女主角,她大概也会这么感叹,但是此时此刻,她只想真的把他的腿打折!
深深吸了一口气,澄雪微笑:“没有受伤,不用担心。”
她取过手边的毛巾异常温柔地为他擦拭大腿,大声道:“怀绎,那些话都是开玩笑的,你看你都被烫伤了,以后要好好爱护自己啊,不然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对看戏的窦谓笑了笑,靠近傅怀绎耳边低语:“让大家以为你竟然是一个如此惧内的妻奴不会坏您的形象吗?
傅怀绎侧过脸,高挺的鼻梁紧贴着她小巧的鼻尖,令澄雪微微屏气。
“负心汉、登徒子,我的形象不早在客栈被你毁坏的一干二净了?!”
说话间他独有的檀香气息进入她的口鼻,令她有瞬间的迷离,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报复她此前在客栈毁他清誉。
小肚鸡肠的男人,她一时怒气冲头,借着毛巾的掩盖,狠狠地拧了下他被烫伤的大腿。
傅怀绎低低闷.哼一声,连忙捉住她的手,“我自己来。”
澄雪放开毛巾,温婉的重新坐在座位上,刚以为他会老实会。
他却在擦完放下毛巾后,声音略有些低亚地开口:“玩笑?你的那些海誓山盟、白头到老的誓言都是玩笑?”
澄雪炸毛:“我什么时候说过?!”什么海誓山盟、白头到老?
你再胡言乱语,当心我追杀你奥?!
“哐啷”一声盘子落地的脆响,令她微微回神,再看向室内,看官不只一个窦谓,还多了一个中年仆人。
想来是正要给他们上菜,听到了什么话惊吓导致摔了手中的盘子。
当一件事情有三个人知道便会传遍天下,而今室内有四个人,澄雪更为头痛,为了不在花痴、无脑、暴力的标签上再多加一个始乱终弃。
她只能抬起手假装温柔地为傅怀绎整理衣领:“当然是认真的,我一定和你白头到老,不死不休,嗯?”
傅怀绎目光中似有涌动的涡流:“这就是你的誓言?”
她微愣:“什么?”
“既然你都以四锦记起誓了,我就相信你,如果你食言……”剩下的话,他并没有说但澄雪却清楚了他的意思。
喂喂喂!明明只是戏言,干嘛这么当真?!
而且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四锦记?它是无辜的。
澄雪此刻竟然不知该开口说什么,强笑着掩饰性的给他夹菜。
好在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窦谓打了个招呼由仆人领着去了洗.浴间换衣服。
窦家的给客人备的专用洗.浴间,在走廊最尽头右拐,他的鞋子一下一下慢慢敲在木制地板上,视线淡淡地扫过来去匆匆的几个仆人,在进入洗手间后便有一个灰衣的仆人立在门后。
那仆人身材中等,面目平庸,微微弓着腰举着一把托盘,托盘上正正齐齐放着一条藏蓝色西装裤子,颜色与傅怀绎此刻穿的相同:“少督军,这是我家九夫人专门为您准备的衣服,您看看是否合身?”
傅怀绎随手翻了翻衣服,直到在底下发现一个小巧的本子才点点头收下。
再回来时,他终于安静的坐着,听着戏无声吃饭,看着他胃口大开,澄雪却心塞,这顿饭吃的一波三折、曲折离奇,明日估计奉天关于四锦记少东家的传闻就会传遍街头巷尾。
过几天她还要举办时装展,估计到时候看衣服的人少,看戏的人倒是很多。
纷乱的思绪直到开车回家时,还不能平息,直到差点撞了马路侧的灯柱才赶紧收敛心神。
傅怀绎见她心神不属便开口:“先去你家,等会我自己开车回去。”
澄雪睨了他一眼:“少督军的腿不是伤了不能开车吗?”
傅怀绎并未回答,只在座位上静静闭目养神,等到她将车停在门口后才开口:“你不是明知道是假的,但为了接近我所以装聋作哑吗?”
澄雪微噎,接着门口昏黄的灯光看他的神情,觉得今日的他与往日格外不同。
大概她也是疯了明明该继续装傻,却偏偏事与愿违:“那少督军明知道我是有目地接近你,为什么还要配合我演戏呢?”
却见他豁然睁开眼,似笑非笑看向她:“陆澄雪,你那么聪明,你觉得是为什么?”
她生平第一次落荒而逃,如同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
可是即使如此他的话还是一直在她耳边萦绕,让她在柔软舒适的高床软枕上翻来覆去,不能安眠。
“你觉得是为什么?”明明他的声线偏厚重冷冽,偏偏她却觉得脉脉含情。
今天在窦谓面前他说的话都是假的,都只是演戏。
所谓“我的女人”只是唬窦谓的,他着急看她有没有烫伤的样子也是骗窦谓的。
陆澄雪,你可是不论被骗还是行骗都历经了大风大浪的人啊。
此刻的心为什么还跳的这么快?为什么浑身发软还发烫?
为什么觉得严谨沉稳的他鼻子挺拔的过份,宽肩窄臀的过份,连给她拨弄发丝的手都骨节分明的过份!
他为什么要留她在身边?
连被子上盛开的玉兰都嘲笑她滚来滚去搞乱一头秀发。
明明深夜她却怎么都睡不着,开了灯,光着脚也没披外衣在门口走来走去,看看深秋的寒意能不能冻醒她。
今夜繁星点点,她来来回回折疼到凌晨一两点才实在忍不住疲倦慢慢进入梦乡。
可惜没睡多久便被刺耳的铃声惊醒。
自从上次被“从天而降的表哥”威胁过后,家里便让人在暗处设置了一些小机关,如果有人误闯便有铃声警惕。
披上外衣推门而出,星光做饰,院中光线尚可,是褚非言一众将误闯之人围在院子中央,气氛却并无紧张。
她暗觉奇怪,仔细一看却见是程未带着两个受了轻伤的人立在众人之间,于是便黑着脸将他们领到了客房。
让秋兰拿了医药箱,嘱咐众人将附近的痕迹扫去,并且不得外传,而自己则将医药箱扔给程未,便回房了。
不过片刻,却又听到敲门声,暗自平复了一下纷乱如麻的心情。
她吸了口气,打开门果然看见程未身姿笔直地站在门口。
“程未,记得我在接手四锦记的时候与你姑父郭督军约定过什么吗?”将程未让进门,她语含怒意。
他并未回答,眼眸微沉地看着眼前披着外衣身姿纤弱的澄雪。
那眸光似深沉夜幕的星子,又似静谧湖泊的扁舟,曾让她欣喜心动,而今却只令她心痛心酸。
“阿雪……”低沉的嗓音依旧寥寥醉人。
“程未”,她低呵打断他的话,垂眸遮去所有的情感,“我与郭督军约法三章,其中一条便是,从我成为四锦记东家的那一天起,四锦记只负责给蜀系提供钱财,其它一概不管,你们不得利用四锦记做你们的巢穴,更不得将四锦记拖入危险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