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长孙凌一身雪色长袍,外间披着个雪色大氅,坐在炭火前烤火。
他身边放着一碗药膳,正冒着热气。
药膳熬的都是上好的补药。
炭火燃得正旺,映得长孙凌的雪袍都是火红色。
他手里握着一卷竹简,此时正专心致志的阅看。
房门被人推开,月若澜从门外进来。
他一身月白色长袍,身姿颀长,宽肩窄臀,貌似潘安,相貌极美。
尤其他肌肤极白,更是像那画中的肤若凝脂的美人。
长孙凌看了他一眼,道:“右转。”
月若澜性子也是个倔的,不喜欢旁人帮着他、牵着他走路。
这些日子以来,但凡有人想要牵他的,都被他回拒。
刚开始大家以为是他客套,实则并不是。
一是他不想麻烦别人,二是他想证明自己只是眼瞎不是废物。
月若澜渐渐摸熟了竹屋,也似乎眼睛被剜去之后其他感官潜移默化的变得敏锐,他能清晰的感知到周围的环境。
月若澜跟着长孙凌的指示右转,走了好几步。
“直走。”
月若澜直走了十几步,脚触碰到椅子,摸索着坐下。
长孙凌把手中的竹简放下,拿过一边的、小炉子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到他手里。
月若澜接过,道:“谢谢姐夫。”
长孙凌身子一僵,眸中闪过兴奋的光,但稍许,又暗淡下去。
月若澜叫他姐夫他自然高兴,可是他不知道的事,他曾深深的伤害过他阿姐。
他片面的知道,他用命救了月霓凰。
所以他所以为的他,是个温柔痴情的人。
然而并不是。
他曾经逼得月霓凰自缢。
长孙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实情。
若是告诉,可能这声姐夫就是最后一声,若是不告诉,他心中又难免愧疚。
“若澜,我根本配不上你阿姐,我是泥泞里的人,而你阿姐是九天上的凤凰,
她干净,骄傲,尊贵,她该永远在九天上主宰着一切,而不是与我这泥泞纠缠。
我很自私,很狭隘,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拥有你阿姐。”
月若澜不明,“姐夫,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
长孙凌道:“我和你阿姐初遇的时候,我们俩就像两块坚硬的石头,一相遇就硬碰硬,谁也不想输谁。
而你阿姐还像草原上的鹰,桀骜不驯,我曾想驯服你阿姐。”
“你!......你为什么.....我以为.....”月若澜脸上满是震惊。
长孙凌继续道:“你阿姐在我手里吃了很多苦,好几次都鲜些丧了命,后来渐渐的....我爱上了你阿姐,可你阿姐心里早就恨透了我,一直想要逃走。
我把她强留在我身边,囚禁她,不让她出宫殿半步,更封了她为月夫人。
不久,罗面扇出现了,我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我当着罗面扇的面.....强、暴了你阿姐!”
月若澜愤然起身,眸中极为痛心,“你这个畜生!”
他摔了手中茶杯,嘭的一声,瓷质的茶杯应声而碎。
月若澜气得浑身发抖,深深的呼吸着。
长孙凌道:“所以,你别叫我姐夫了,我根本不配。你阿姐是贵人,而我是小人。”
他抬眸看着月若澜,道:“对不起。是我之前就没对你全盘托出,让你以为我是个温柔君子,痴情丈夫。也对不起,让你以为我是能照顾你阿姐一生的良人。”
月若澜怒吼,斥责道:“你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阿姐?你为什么如此卑劣?你为什么不好好爱她!”
长孙凌道:“我之前并不知道怎么爱一个人....”
“你不知道怎么爱一个人可你也不该伤害她啊!长孙凌,我恨死你了!”月若澜道。
长孙凌双手捂脸,眸中尽是悔恨。
房间内安静起来。
气氛凝固得能让人窒息。
一旁炉火上的茶水咕噜咕噜正开。
长孙凌沉声继续道:“你阿姐两天后就会醒来,别告诉她是我救了她,我明日.....就走了。”
月若澜冷声质问,“你这又是做给谁看?”
长孙凌道:“若澜,我不会再和你阿姐见面了,我这么做,并不是想默默付出感动谁又企图想得到谁的原谅,而是不想你阿姐觉得烦。
她原本就是一心想要杀我的,我不想因为我救了她,让她觉得困扰。若她想要来杀我,我在大燕王宫等她来杀。”
月若澜听长孙凌话语卑微又真诚,道:“你.....你之前那么无耻,现在又做得这么好干什么?”
至少他要杀他,也不至于让人这么为难!
长孙凌道:“是你阿姐让我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我爱她。”
所以他无法再伤害她,更做不到眼睁睁的看她去死。
“你的爱阿姐可承受不起!”
月若澜面若冰霜,转身离开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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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下起了绵绵小雨,偶尔刮着微冷的风。
长孙凌遇风就咳嗽。
屋子的窗牖还大开着,不断刮风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