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回学校(2 / 2)

涂然咬咬牙,说:“我能。”

杨高戈闻言笑了,今时不同往日,眼前这个孩子,已经不是刚转学过来?时那个畏缩不自信的女生了。

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这一次,她这个回答,是没有丝毫动?摇的、充满自信的肯定?句。

“老师也觉得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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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破耳膜的刹车声和警笛声,淅沥沥的雨声砸进耳朵,湿透的衣服像铅块,冷雨的温度爬满全身。

水洼倒映的天空被一脚踩碎时,涂然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张开的嘴巴急促呼吸。

桌上的常亮着光的电子时钟显示才凌晨三点四十五,外?面的天空是不见星月的黢黑。

又是这个梦,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交通事故在梦里重演,一遍又一遍,仿佛要把每一处细节深深刻进她的长期记忆。

惊惶,恐惧,悲伤,痛苦,这样的情绪,在梦里体验一次又一次,在现实也长萦心头。

涂然以为自己会哭,但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许久,也用力合上眼皮挤了好几下?,并?没有一滴眼泪流出,只得到眼睛的胀痛和干涩。

她叹口?气,从**爬起来?,毯子披肩上,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让她不费力就在书桌前坐下?,打开桌上的护眼小台灯,接着睡前暂停的内容继续复习。

每次被梦魇惊醒,她都不敢再闭上眼睛继续睡,于是把这战胜不了的梦魇当成?生理闹钟,把原先在医院睁着眼睛发呆的时间利用起来?,接着复习。

自然,这操作不能让她妈妈知道,不然一定?会说她,让她别那么?拼命,多注意身体。这也是她不开房间大灯的原因。

也不敢让陈彻知道,陈彻一定?会寻根探底地问她睡不着觉的缘由。

但有些事情,不是不说,就能瞒天过海。嘴上不说,身体也会表达。

复习本就劳累,晚上再不休息好,再铁打的人?,白天也会没精神。

以前是在医院,涂然只需要在短暂的见面时间隐藏起自己的不适,现在朝夕相处,她的疲惫很?快就被陈彻发现。

被问及是不是没睡好,涂然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次数多了,就不再有说服力。

周二的傍晚,运动?场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散步,教学楼里像格子间一样的光亮,照亮这一方。

涂然刚吃完饭就被陈彻拉过来?,说是散步,实际上是找机会跟她单独相处,追问她出院后一直精神疲惫的原因。

陈彻没再像以前那样无条件妥协她的敷衍,而是严肃地追问:“涂然,你老实说,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还?没告诉我?”

他问话的方式越来?越直接了,上来?就进入正题,因为担心得实在没心思?再跟她拐弯抹角。

少年看过来?的视线也直白锋利,涂然下?意识地想要低头避开,却被他伸出手?捧住脸。

陈彻双手?捧住她的脸,让她同自己对视,不给她逃避的机会,就像她以前那样。

“我们说好的,”他认真地望进她的眼睛,也让她望着自己,“向?对方坦白最真实的感受,一起去面对。”

这里是运动?场,还?有结伴散步的同学,说不定?还?有老师,涂然又臊又慌,连忙想要挣脱,“干嘛呀,这还?是在外?面。”

她的挣脱毫无效果,陈彻稳稳捧住她的脸,甚至还?弯腰往她面前更凑近一分,做事最求全的少年,在她面前任性,“不管。”

已经感受到路过同学有意无意朝这边投来?的依誮视线,涂然又急又羞,几乎要跺脚,到底拗不过他,妥协松了口?:“好嘛我说,你先松开。”

得到她这句话,陈彻总算肯松手?,收回的双手?负在身后,若无其事的淡定?,幸得夜色遮掩,他那已经微红的耳根没被暴露。

涂然其实并?不想太沉重地去提起这件事,想尽可能以轻松地口?吻,一笔带过。但人?的理智不能总是控制得住情感,真到了要说的时候,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变得沉重。

她把遇难的苏阿姨的故事说给他听,在她浑身淋湿时,好心递过来?的白色外?套;在生死一刻,本能善意冲过来?保护的拥抱;在垂死之际,沙哑的呼唤,渐渐冷却的体温,和消失在耳畔的心跳。

在讲述着这些的时候,天开始飘起了毛毛细雨,运动?场上散步的学生,陆陆续续都往出口?走。

讲着故事的涂然,和听着故事的陈彻,都没有回教室的动?作,继续站在偌大的运动?场,站在绵绵细雨中。

柔软的雨丝飘在涂然的脸上,湿润冰凉的触感,雨雾挂上眼睫,仿佛是泪。

“你知道最让我难过的是什?么?吗?”涂然没去管脸上沾着的雨水,轻声问出这么?一句话,却并?不是要问谁,她接着就自己回答,近乎可悲地说,“我一次都没有为她哭过。”

那场交通事故,好像把她的泪腺撞坏。醒过来?后,她突然失去了哭这个能力,无论是看到那场事故的报道,还?是和从苏阿姨丈夫的口?中明确她已经去世,眼睛会痛会发热,却怎么?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想要为离世的苏阿姨流泪,想要为那些遇难的人?流泪,可是,她无论如何都哭不出来?。

仿佛是没有演技的演员,她的情绪只停留在大脑,无法注入沙漠一样干涸的心脏。

她并?不为经常造访的噩梦而难过,这或许是上天对她的惩罚,惩罚她的冷漠和麻木。

涂然指着心口?的位置,抬头望向?身前的少年,迷茫地问他,“你说,我这里,是不是被车子撞坏了?”

教学楼的灯光在雨雾中稍显朦胧,她那双干净的眼睛,失去了平时的亮彩,盛满迷茫和无助,痛苦又近似麻木,就连她周围的空气,都像是稀薄到快要消失,让人?几乎要抓不住。

陈彻看着这样的她,垂在身侧的手?銥誮指紧了又紧。

怎么?去安慰一个人??

在这一刻之前,陈彻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会这么?难以回答。

他能三言两语就让离家出走的周楚沫改变心意,能出谋划策让戒备心强的祝佳唯放下?偏见,能鼓励到消极的周楚以,能哄好闹脾气的简阳光,却唯独安慰不了现在的涂然。

不要再难过,不要再去想,这样的话语,光是在心里想一想,都觉得冷漠残忍。

就像他一直都停在母亲拿出那封捐献同意书让他签字的那天,涂然也停在交通事故的那个时刻。

他们都是停在过去的人?,任何人?无法感同身受的过去,任何言语都苍白。

陈彻没有回答,也没有安慰。

他沉默不言,伸手?牵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