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锋利到能斩除荆棘,又要稳妥到不会反噬自身。
谢芜珩,恰好是那把最合心意的刀。
此番科举,萧贺夜本就破格提拔了十数名寒门士子,意在打破世家对官场的垄断。
若谢芜珩能借此时机,将这些新血妥帖安置,再顺着帝王改革的东风往上走,谢家重归鼎盛,不过早晚之事。
至于功高震主?
眼下的谢芜珩还远没到那个地步。
在萧贺夜的眼中,谢芜珩自小在军中长大,领兵打仗,自是不在话下。
但也因为长期不在皇城之中,又个性清高,朝堂上的关系是谢芜珩最不耐烦处理的。
如今他的父亲过世,兵权上交,就像还未学会走路的婴孩。
他萧贺夜想让他往东走,他就不敢往西走。
想让他走,他才能走。
不想让他走?谢芜珩不过是一个长了腿的废物罢了!
而眼下,萧贺夜也正需借他之手制衡世家,断不会心生猜忌。
这正是谢家崛起的最好时机。
可树大招风的理,云熙比谁都懂。
今日朝堂上,昌平侯暗指谢芜珩“行事过刚”,便是明晃晃的敲打。
偏谢芜珩还得装出一副不涉党争、与世无争的模样,半点不能辩解。
云熙眉尖微蹙,她虽身处后宫,管不得前朝事,却也得防着有人在萧贺夜耳边吹风。
帝王心最是难测。
流言这东西,说得多了,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往后若有机会,在御前旁敲侧击几句,总能护谢芜珩几分。
不说谢芜珩为人如何。
就凭谢芜珩前世他不顾帝王的圈禁,潜力奔赴而来,替她收尸。
便足以让云熙动容。
夜色渐深,院外的梅香飘进窗来。
云熙换了件素色薄襦裙,未挽发髻,长发松松披在肩头,独自往后院去了。
御书房的烛火刚剪过第三回,萧贺夜便按捺不住。
案上的奏折还摊着半本,他却总想起常安院的那抹身影。
他挥退内侍,径直往常安院而来。
“参见陛下。”晚棠见帝王驾临,忙屈膝行礼,声音带着几分紧张。
“你家小主呢?”萧贺夜的声音比往日温和些,目光已扫过院内的回廊。
“回陛下,小主说后院梅开得正好,方才去赏梅了,奴婢正准备送件披风过去。”
萧贺夜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眼底漫开暖意:“不必了,孤亲自过去瞧瞧。”
后院的梅林此刻正是盛期,红梅缀满枝头,风一吹便落得满身碎霞,连月色都染得暖了几分。
萧贺夜拨开一枝挡路的梅枝,循着梅香往前走了几步。
隔着疏疏落落的梅影,他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立在月下。
那人背对着他,素色襦裙在风里轻轻晃,长发未挽,垂在身后如墨瀑,虚实交错间,竟有几分不真切。
那身影的轮廓忽然在他眼前晃了晃,与记忆深处的影像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