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棺正前方放着一张长条草席,供来悼念的人跪在上面磕头用。
农村办丧事要破孝,孝子孝女全身穿白布做的孝袍,孝子要戴白帽子,孝女要头顶白布。
城里办丧事,通常会避免浪费,着装上从简,孝子、孝女和孝眷都穿着平时穿的素色衣服,脚上穿白球鞋,腰间系着麻绳,胳膊上带着印着白色“孝”字的黑色袖章。
郑欣欣、许佳琪(盼盼)、郑子荣、郑子昊、(许佳讯)盼头,他们都是孙子辈,穿着素色衣服和白球鞋,胳臂上戴的袖章不同,上边分别有白色印字的“孙”和“外孙”之分。
郑自立的朋友、同学年轻,作为忙人被大总指派:有的站在灵堂外边接花圈;有的负责给前来吊孝的人发袖章;还有的给来的客人倒茶水。
有帮忙的,有来吊孝的,灵堂里里外外站的都是人!
于斌端着放着散烟的茶盘,让来客吸烟。
石勇拿着换好的零钱,坐在门口的长板凳上,专门打发要饭的,他自封为“丐帮帮主”。
灵堂布置好后,郑自强作为长子,要给长辈报丧,还要打电话通知亲朋好友前来参加葬礼、看墓地、确定抬棺人,以及瞻仰仪容前的一系列准备工作,不能一直跪在冰棺左边守孝。
郑自立是次子,他跪在冰棺的左边守孝。
郑晓红、何美芝、王玉跪在冰棺右边,他们的膝下垫着殡仪馆给提供的棉被,防止膝盖跪伤。
灵堂门口放着一个供烧纸用的器皿,烧纸是女婿的活,许志远的任务就是蹲在灵堂门口烧纸。
来吊孝的人通常都是几人结伴而来,共同凑钱买一个花圈、一个账子,再买两捆火纸,一盘炮。
在殡仪馆外面,有专门放鞭炮的地方。
郑子荣是长孙,守在灵堂外面,只要见有人放过鞭炮,拿着花圈、帐子、火纸等祭品走过来,就得赶紧走过去跪在地上磕头迎接——他是在替父亲行孝。
他磕过头,还要和忙人一块接过吊孝人手里的花圈、火纸之类的祭品。
前来悼念的宾客络绎不绝,鞭炮声连续不断,灵堂里不断响起哀乐声。
随着大总的吆喝声:“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礼毕,孝子、孝眷叩头答谢。”
前来吊孝的有亲戚、邻居,也有孝子的同事、朋友,他们都站在冰棺前脱帽,随着大总的吆喝声行鞠躬礼,只有亲戚中的晚辈需要跪在冰棺前的草席上磕头。
跪在冰棺两边的孝子、孝眷要磕头还礼,还礼只需磕一个头。
灵堂里设有帐桌,前来吊孝的人要上礼。
这几年物价涨了,礼钱也跟着水涨船高。
邻居、同事都上二百,关系好的上三百,关系特别好的上五百,亲戚大多数都上五百、一千。
县城里还有个风俗:“白事礼金,事后不可以补。”
一般老人去世都是停尸三天,等待亲友得到消息前来烧纸悼念。
郑自强朋友多,谁家有事他都乐于帮忙,父亲去世后,前来吊孝的人特别多,花圈摆满灵堂外面的走道。
帐桌旁边的上方悬着两根铁丝,铁丝上挂满了各种彩色的丝绸被面,俗称挂帐子。
每个被面上都用大头针别着一张薄白纸,白纸上首写着郑叔或者郑老先生千古,中间用墨汁写着一个大字“奠”,落款用小字写着送帐子的人名。
出殡的头天下午,瞻仰仪容,前来悼念的亲朋好友聚集在灵堂里,在大总的指挥下,有秩序地排着队,围着冰棺再看逝者最后一眼。
遗体告别结束后,客人要留下来,在殡仪馆旁边的饭店里吃过晚饭再走。
老人去世后,儿女们要昼夜守灵。
晚上,帮忙的亲朋好友都走了,只剩下郑自强姐弟三和他们的爱人、子女守灵。
出殡的头一天晚上,孝子、孝眷守灵时,要在牢盆上钻眼。
牢盆也叫老盆(泥质瓦盆,比大碗大一点),据说是逝者用来喝孟婆汤的,也叫迷魂汤,亲人为了让逝者少喝迷魂汤,记住在世时的事情,就在盆底下钻眼,让迷魂汤漏掉。
观云县的规矩,女儿要给去世的父亲花钱扎纸质祭品。
郑晓红给父亲扎的汽车、马、楼房、金童玉女、电视机、洗衣机、冰箱之类的祭品放在殡仪馆门外的院子里一大片。
出殡那天早晨,空气中弥漫着冬日的寒意,郑自强在大总的指挥下,把牢盆举过头顶,摔在地上。
冰棺被抬到灵车上后,郑自强双手抱着父亲的照片,站在灵车最前边,两边站着表哥、表弟还有郑自立。
前来送殡的人,胸前都戴着白花,白花下边配有“哀念”两个字。
出殡那天,郑自强和郑自立的好友中,有私家车的都开着车前来送葬,浩浩荡荡的送葬车队从殡仪馆门口一直排到大路上,一眼望不到头。
许志远按照当地的规矩,提着一篮子折好的火纸,坐在灵车后面,每到一个路口都会点着一小沓子火纸,扔在路口。
在路口烧纸称作“买路钱”,以示对亡灵的尊重和保护。
据说是为了贿赂阴差,确保亡灵能够顺利通过路口,不被小鬼阻拦。
贾胜利感叹:“俺二舅走得真风光!”
但郑自强心中却一直存有遗憾,他认为没能在父亲生前尽孝,也没听清父亲的临终嘱托,这成为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他现在一闭上眼,脑海里就回荡着姐姐哭着跟他讲的那句话,“咱爸临终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
送走了父亲,郑自强回到市里上班,每当想起父亲,他心里就泛起阵阵酸楚,久久不能平静。
他想起曾经对父亲说过,等赚了钱,就让他享福。
这些年,他只顾着忙工作,还没来及尽孝,父亲就走了!
子欲孝而亲不待!他有太多话想对父亲说,却发现都已来不及。
父亲去世后,郑自强无论再忙,都会在父亲忌日那天特意赶回来,买一捆火纸,独自一人来到父亲坟前,一边烧纸,一边把他在工作中取得的成绩向父亲汇报。
仍旧是报喜不报忧,不想让天堂的父亲再为他操心,只有让父亲安息,他才能心里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