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风寂(2 / 2)

刺绣 尚启元 1541 字 1个月前

陈兰芳算是松了一口气。

刘子良说:“你可要想清楚啊,可能会没命啊!”

沈雪馨笑着说:“哥,如果没有翠妈,我早就死了。再说了,苏州城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说不定什么时候,玉春坊也会被毁,与其等死,还不如挣扎一下。”

悦儿一听这话,赶紧问:“什么生死?”

刘子良对悦儿说:“这事,我回去和你说。”

陈兰芳说:“我得回舞厅了,高晓涛还在舞厅等着我呢。”

刘子良劝慰道:“姑姑,你从上海刚回来,而且经历了那么多事,还是去休息吧!”

陈兰芳笑着说:“现在休不休息,不是咱们说了算。”

刘子良清楚,东洋兵早就盯上了舞厅,他们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消遣的天堂。

天黑了,枪声越来越近。很多老百姓没命地跑上山,蹲在坑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天还没亮,东洋兵搜山时发现一些老百姓。东洋兵把老百姓押至街心的一个空场地里,背靠背,手臂对手臂地绑起来。此时,场地上已站满了被绑着的人,而且还有许多人陆续被赶到场上,捆绑起来。后来,一大群人被赶到东洋兵训练的临时营房里。这所临时营房共有七八排,全是竹泥结构的棚子,里面塞满了被抓来的人。

老百姓被关在里面,连饭也不给吃,也不给水喝。稍不如意就杀人。老百姓被饿得肚皮贴着脊背,都只剩一口气了。很明白,他们要把老百姓活活地饿死,有不少大胆的人,认为饿死不如拼命,就暗中商定以放火为号,各房的人一起冲出去。那天晚上,有人烧着了竹屋。火光一起,各房的人都一起向后冲去。当大家推倒营房竹围时,见竹围外是一条又宽又深的沟,人们急忙地跳下沟,泅水或涉水逃命。可是,沟外却是一堵绝壁,大家都傻了眼。这时机枪向人群扫来,血把沟里的水染得通红。逃命的人又被押回房里。因为房子被烧掉了不少,只得人靠人、人挨人地挤着,像塞人罐头一样,透气都十分困难。

当阳光从镶着花玻璃的窗缝里照进的时候,却没有把房间里的主人惊醒。陈兰芳静静地睡在那张柔软的单人沙发**,盖着一床杏黄色的绣花锦缎被。她睡得是那样香甜,那样安详,几绺散乱的头发轻轻地罩住了她的前额,那双微微闭住的眼睛里,更加清楚地描出了两道美丽的长长的睫毛。

陈兰芳实在是太疲乏了。这几天来,她不但经历了许多艰险和危难,而且几乎消耗了她全部的精力。她从上海接受任务以来,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任务是那样的急迫,那样的重大,她不能不舍身忘死,日夜兼程。

写字台上的古式座钟敲响了八下,丹华从梦中惊醒。她睁开服,首先看到的是雪白的墙壁上挂着的那张彩色油画,那是丹麦一位油画家的名作,叫《花丝》,画的是一位小男孩手里拿着花丝。她一侧身,忽地发现对面的**也有一位漂亮的女人睡在那里,而且在偷偷地看她。陈兰芳一惊,忙直起身,揉了揉眼,这才看清,那是从一张西式大立拒镜子中反照出来的她自己的身影。

坐落在锦织街外的姑苏大厦,是一幢高达十八层的西式大楼。里边的装饰不仅豪华,而且陈设别致。各种房间的摆设有中式的、日式的、英美式的、法式的……因此,倍受洋人买办和官僚富商的欢迎,纷纷前来租住,以显示自己的高贵和阔气。关键是,这座大厦成为了避难所,东洋兵不敢对这座大楼轻举妄动,宫本心田的妻子也住进了这座大楼。

但宫本心田依然住在原来的住宅处,五室一厅,还附属两排侧房,专供勤务人员使用。房屋坐北朝南,东边临街,后院有一个小巧幽静的花园,有一侧门;房前有一架藤蔓茂密的葡萄架,遮住从头顶射来的阳光。两边长着碗口粗的玉兰花树,树上正开着大朵大朵白玉杯似的玉兰花。

宫本心田的书房布置得理想雅致,书架、桌椅全是古朴的艺工精品,古朴大方,唯有那架立式台灯算是现代化装备,放在屋内的墙角处,非常协调。写字台上摆着文房四宝,和几本皮面已经旧了的线装书。那块雕龙方砚,刻工精美,色似墨玉,上下有雕花的木座、木盖,风雅美观。

木村站在宫本心田的身后,看着宫本心田写着书法,宫本心田放下笔,说:“现在我们的东洋兵已经打到南京了,估计用不了一周的时间,整个南京就拿下来了。”

宫本心田笑着说:“苏州这地方,真是人间仙境啊!我非常喜欢这里的文化,尤其是刺绣,我们争取说服沈雪馨,让她把绣技教授给东洋的绣娘。”

木村连连点头:“我正有此意。”

宫本心田又提起笔,开始在宣纸上写书法。

木村愣了一会儿,说:“这几天,我在舞厅,发现舞娘穿的旗袍上的图案也很特别,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宫本心田手里的毛笔悬在半空,他对这事非常感兴趣,便说:“今晚咱们俩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