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太爷很喜欢雪景,不允许府中的下人打扫积雪,虽然已过新春,冯府各处还是铺着一层不深不浅的积雪。
冯瑞念听着脚下积雪被挤压的声音,不带任何表情地走到门口停下,轻轻敲了敲房门:“姑母,是侄儿。”
屋内传来太后沉闷的声音,在这深蓝的夜里显得无比压抑,“进来吧。”
冯瑞念推门进去,屋中并无旁人,太后一人坐在正前方,姿态端庄,神色肃穆地看着他,那**裸的目光让冯瑞念觉得自己像是被饥饿已久的秃鹫盯上了。
上前弯腰一拜:“听祖父说,姑母您找我?”
“念儿,过来坐。”太后指了指左前方的椅子,柔声开口道,“父亲都和你说了吧?”
冯瑞念并不坐下,依旧站在原地恭敬道:“是的,祖父都和我说了,姑母想让我去和陛下求情。”
“没错。”太后见他不入座也不强求,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慢慢说道,“如今朝堂上的局势你也是知道的,皇帝要彻查此案,多少都会把冯家牵扯进去,只要皇帝狠得下心,冯家就会面临倾颓的局面,如今冯家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只有你了,所以哀家要你去和皇帝说说情,不求太多,只要能让他这次放过冯家,冯家就有足够喘息的机会,就能够东山再起。”
“姑母,恕侄儿无礼。”冯瑞念面无表情道,“姑母说的我都明白,只不过……姑母求人的态度一向如此吗?”
太后讶异地太后看向他,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姑母真的想知道吗?那我就说给您听。”冯瑞念嘲讽一笑,继续道;“我自年幼就发现了,祖父对您百般宠爱,在您身上倾注了不少心血,说句不过分的,只要您想要这天下女人都渴望的位置,祖父都会不顾一切做到,然而我父亲,作为冯家正统血脉唯一的男子,唯一的继承人,却一直被拿来当作您的陪衬,一次关注也分不到,甚至在我面前被祖父骂作无用之人,您每次看着这一幕,心中可觉得快意?”
冯瑞念觉得自己有些激动了,拿过一旁的茶壶直接灌了一口,缓和情绪后继续道:“不错,虽说父亲的人脉是姑母不要了剩下的,可是也是我父亲苦心经营了许久的!若没有江南这些人,姑母以为冯家会有那么多财力支持您无忧地坐在那太后之位吗?可是就连此次事件,我父亲的人也要为姑母的一意孤行买单!姑母此次可否觉得畅快淋漓?不仅把冯家的许多暗线都暴露出来,如今损兵折将,还留了许多把柄在皇帝手中,只要皇帝一动怒,冯家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而这一切都是孤高自恃的姑母您造成的,如今您还和我摆高高在上的架子,是谁给您的勇气?”
冯太后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冯瑞念,那个自小软糯可爱的男孩子怎么变得如今咄咄逼人的模样,而且就连他说出口的话也是如同事实的利剑明晃晃地朝自己刺来。
“念儿,你怎么说这样的话,若是没有姑母,你怎么能当上尚书?”太后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念儿你可不要辜负姑母对你的苦心栽培啊!”
“尚书?”冯瑞念嘲讽一笑,“那我是不是要感恩戴德跪谢姑母?姑母可知道,我若要高升,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向皇上投诚,让皇上相信冯家在他的掌控之中,这样不仅可以保住冯家,还可以避免祸端,我的尚书之位,不过是姑母您计策失败之后的附属品罢了,侄儿说的可对?”
太后一口气没喘上来,惊得不住地拍抚着胸口,冯瑞念也不想继续和她纠缠,转身便想要离开。
“等等……”太后急忙喊住了他,咽了咽口水,忍辱道,“姑母如今知道了这是一步错棋,可如今已是覆水难收,念儿你真的舍得看到冯家覆灭吗……想想你的祖父,从小栽培你,你的父亲,把你视作他的希望,还有,还有雯儿,雯儿是你的亲表妹,从小便敬你爱你,若冯家倒了,还有谁愿意去去一个惹了天子震怒的家族的女子,更何况……若是冯家倒了,念儿你也是独木难支啊,你就不能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帮帮冯家吗?”
冯瑞念久久不作声,就在太后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到这个地步了,姑母还是不肯承认您错了,不肯承认对我父亲的亏欠,也罢,我不会强求,我根本不在乎冯家会如何,不在乎姑母的太后之位会如何,但我的父亲还在冯家,所以我一定会去说情,只不过姑母要记住,姑母是欠着我大恩的,以后冯家说话作数的人,不再是您,而是我冯瑞念,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