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熙雯哭了许久,伏在太后床前渐渐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浅浅的泪珠。
太后轻拍着穆熙雯的背,眼里闪过一丝晦暗的光芒,一旁的陈嬷嬷上前低声道:“太后娘娘,老奴把公主扶进去歇息吧?”
太后摆摆手,将毯子盖在自己和穆熙雯身上,低声道:“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哀家物色好的那个冯家门生,你且出宫一趟,去找她母亲段夫人说,事情等不及了,让她尽快稳住内宅,若想娶长公主,就别让皇帝看到家宅不和,将人娶进门之后,如何闹腾哀家也不会多说一句。”
陈嬷嬷心中有千百种劝阻的想法,可终究敌不过太后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只得领命出门,伏在榻旁的穆熙雯睫毛微颤,终是睡了过去。
太后拢了拢毯子,倚在一旁轻轻闭上眼睛,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办法了,雯儿嫁不到想要嫁的人,自己心中已经愧疚许多,如今更不能让她看着别人相爱,内心备受煎熬,自己和黎悦斗了大半辈子,万万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女儿也要和她的女儿斗,那么就从现在起,把她的女儿狠狠摧残吧!
赐婚的圣旨来得突然,却又好像在意料之中,穆泓策在次日上朝时便昭告天下,将婧和长公主赐婚于永睿伯喻煊,择日完婚。
众位大臣还来不及出言反对,另一道旨意便如春雷一般劈开了平静的朝堂,皇帝下旨彻查南边贪污一事,率先罢免了有确切证据的犯案官员,再接着便下旨,将所有涉案官员全部押入大理寺受审,并下令要在一个月之内彻查此事,将所有案犯按律处决。
显而易见,相比于喻煊的赐婚圣旨,这第二道旨意更让人众大臣们哗然,除去清臣忠臣,那些冯家门生更清楚此次南边被抓回来的自己人有多少个,当初的天子已经不是幼虎,如今的冯家在他的威压下不敢崭露头角,就连一向跋扈的冯老太爷也甚少在都城中走动,思及此处,众人心中一时惶惶不安,也不敢做声,只等着赶快下朝回府,将自己与那些人所有的牵连销毁的一干二净。
“他还真敢这么做!”太后冷笑一声,虽不见震怒,可放在桌案上的手却气得发抖,“看来哀家要提前回冯家一趟,陈嬷嬷,你去皇帝那里说一声,哀家要回冯府探亲几日,此事没有他拒绝的余地,这宫,哀家是一定要出的,这冯家,哀家也是要回的!”
彼时,穆泓策正在御书房与江礼议事,听陈嬷嬷委婉转述了太后的意思后,也不气恼,只淡淡道一句:“太后多日未回娘家,思亲心切朕也是理解的,她若想回去就回去吧,只不过这重重宫阙,出去容易,想要进来可就难了。”
陈嬷嬷惊得面容失色,还欲解释几句,却被一旁的卓海请出了门外。
江礼轻笑道:“陛下如今越发从容,只不过微臣有些好奇,这冯家树大根深,陛下就不怕放虎归山,那冯太后与冯老太爷筹谋一番,狠狠反击么?”
“有何惧?”穆泓策目不斜视地继续看着手里的大理寺奏章,淡淡道:“不过困兽之斗,再说了,那冯家如今掌权的,可不是冯氏。”
江礼一愣,随即了然一笑,“说的也是,冯家总算还有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
穆泓策轻轻颔首,突然放下手中的奏折,不满道:“朕让你来这儿可不是让你陪朕聊天的,喻煊就要大婚,需要避嫌,所以再过两日朕就把你从礼部调到大理寺,你且准备好,你这礼部侍郎的日子过得也是惬意极了,该收心了。”
江礼也不是那不识趣的,知道皇帝这是真的要重用自己了,急忙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郑重朝前一拜:“臣,定不负皇恩!”
陈嬷嬷回到慈安宫后便支支吾吾的将皇帝的话说了出来,听的太后心口发疼,恨不得将穆泓策恨恨鞭笞一番,可恨如今自己在宫中势单力薄,只能回娘家寻求帮助,或许能打开眼前这番窘迫的局面。
“哀家即出得去这宫门,就能风风光光的回来!”太后重重一拍桌案,“陈嬷嬷冯嬷嬷,你们去收拾一番,哀家今日就要出宫!”
出宫的仪仗很快准备好了,太后出门一看,不由得又一阵胸闷,这哪是一国太后回家探亲的阵仗,简直比一个宫妃还不如!
“你们这群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敷衍哀家,当心哀家摘了你们的脑袋!”
为首的宫人率先跪了下来吗,恭敬道:“太后娘娘息怒,此次仪仗是皇上亲口安排的,皇上说念及娘娘思家心切,终归都是在都城之内,便省去那些繁琐礼节,免得耽误了太后娘娘归家的时辰。”
未了又补充了一句:“皇上还说了,如今南边贪污一事牵扯众多,就连冯家也被泼了污水,还请太后娘娘以身作则,以勤俭清风,廉洁正气示人,以免给皇家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宫人话未说完,就被太后一掌扇倒在地,“真是一条忠诚的好狗,主子说的话还真是记得一字不差!”
太后握了握疼的发麻的手,面色冷傲地坐进了轿子里,一旁的陈嬷嬷急忙放下帘子,一行人就这么萧萧索索地往宫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