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董池鱼!”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叫人摁住。
赵婶看清了人,带着哭腔:“池鱼,你活下来了,你钱叔跑不动……”
生命很神奇,在这个医疗匮乏的古代,老钱躲过了立即致死的急性过敏性休克、猝死;避开了痛苦逐渐加重,治疗希望渺茫的骨癌;求生意志极其顽强,拼命挣扎,最后死于了一场屠杀。
董池鱼忽然明白,这就是故渊觉得重伤濒死的少女不值得救的缘故,她忍受病痛挣扎着活过来,又猝不及防的死去。
死亡降临的太频繁了。
故渊提出:“我去找找人,你母亲和兄弟姐妹们可能活着。”
董池鱼道:“你带她去缝隙,我去找,后山野兽凶猛,你羸弱,不能让你去冒险。”
她最怕的是,故渊受到刺激,自动送入虎口。
死的人太多了,再也不希望有人死了。
故渊拍了拍她肩膀,“我懂的,人生海海,山山而川。”说罢抽身而去,在褒斜小道上冒着冰冷的大雪行走,地上泥泞滑湿走起来如同登天一样艰难。
董池鱼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低声呢喃:“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赵婶紧紧攥住董池鱼,手凉的像冰块。
董池鱼搂着赵婶,把人带回了缝隙,点燃了火,烤了起来。
赵婶蹲在火堆边,瑟瑟发抖,池鱼摸了下她的额头,已经是发起了高烧,于是拿出退烧药给她服用。
接下来一天一夜,故渊常进常出,风停雪歇,他会回来的快一些,有时候带回来村民,有时候带回食物,冬笋、野果、鱼类、野兔等等。
要是风雪大作,他回来时就跟个雪人似的,长长的睫毛上都冻了一层白霜,脸色苍白的像雪人。
董池鱼很担心他迷失在风雪中,“别再去了。”
“最后一次,超过一天一夜在野外的情况下,体弱活不下来,体强能找到躲避风雪的地方。”故渊烤了会火,又独身走进风雪中。
这也是没办法的,他虽然陆续带回来一些人,但都病了,大部分昏迷,根本帮不上忙。董池鱼还要不停地喂药,忙忙碌碌下,满身是汗,她的病倒是好了。
故渊最后一次出去,带回了一大堆人,全部高烧,魏东的小儿子被冻死了,他抱着还不撒手,呆愣愣地坐在角落里。
青鱼高烧不退,和罗氏一起昏迷。鲤鱼和草鱼两人跑出来的时候都拿了厚厚衣服,情况好些,也都发烧了,但还能走能动,纷纷帮姐姐的忙给大家喂药,还能就近找一些木柴烧火。
人一多,每个人吐气儿都让这窄小的缝隙暖和了不少。
罗氏半天后醒过来,又喊又叫,好不容易被董池鱼安抚住,还是不停的哭,眼底都是惊恐,抖着嗓子说:“他们会把人用枪穿透挑起来,看着人挣扎;会让丈夫举着灯,方便他们辱妻子;会把姑娘肠子扯出来,说叫放风筝;会用马踩死人,会烧人的骨头取暖,还会吃人肉,煮着吃,烤着吃,活着吃,他们管咱们叫两脚羊,我不想叫他们吃了……”
董池鱼终于明白了,罗氏为什么有个风吹草动就要跑。罗氏是一场灾难又一场灾难的幸存者,目睹了太多。
整个村子五十多户,二三百人,眼下全都蜷缩在这个小缝隙里,一共十八人。
剩下的,尽数死于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