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江转过身,抬手捂住脸,恨铁不成钢的说:“我千叮咛万嘱咐,让小芳每天走的时候把油罐子盖上,她昨晚给忘了!”
“耗子从柴火垛后面的角洞里钻进来,掉油罐子里淹死了!”
造孽啊,那么多油都被耗子给糟蹋了。
孙富贵从兜里掏出烟,走到门口蹲下吧嗒吧嗒抽起来。
王月娥蹲在油罐子边上一瞬不瞬的盯着看,心疼的恨不得生个法子把这些油变成好油。
刘芳急的干跺脚:“爹你快想想办法,等会儿要做饭呢。”
刘长江站起来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催我有什么用?让你把油罐子封上你怎么忘了!脑子让驴踹了不成!”
刘芳捂着脸委屈的哭起来。
魏长征心疼的走到刘芳身后:“其实也没啥事,人们饿极了连耗子都能烤了吃,说不定这耗子是早上掉进去的,没啥事的。”
刘芳脸本来就方,个子也不高,腰上两圈肉大腿根胖的几天就能磨坏一条裤子,裤裆那用布补了一层又一层,不是家里没钱,是家里的裤子实在经不起这么造霍。
闺女犯了错,刘长江狠心打了一巴掌。
他早些年种地,来后厨也是握铲子的,手掌心长满了厚厚的老茧,粗糙的手打在刘芳的脸上,巴掌印肿起来老高。
孙富贵听到魏长征这么说,诧异的回头看了眼,想到什么又咽了回去。
魏长征用水洗了手帕给刘芳敷脸:“咱们不用也没办法,这才月初,没有油水社员们就没命了!”
孙富贵长长叹了口气。
坏都坏了,不用也没办法,他背对着大家闷声嗡气的说:“那就用吧,总不能让大家饿死。”
王月娥擦了把眼泪:“可是里面还有耗子毛呢!”
红棕色的油里有裹着气泡,气泡旁边沾了好几根黑长的毛。
容娇胃里剧烈反呕了一下。
魏长征听到这话语气也厉了:“有就捞出来,耗子毛和人的头发是一样的东西,哪怕是吃了能有什么事?”
王月娥是个寡妇,她丈夫是烈士,她带着三个男娃在生产队日子难过,被破例送到厨房,算是几个人里面日子过的和容娇差不多的。
表面上是差不多的。
背地里容娇钱比她多多了。
王月娥哽了一下,不敢在说什么。
她擦擦眼泪鼻涕去洗菜。
刘长江是包明朗的老丈人,刘芳是包明朗的亲小姨子,魏长征的爹和娘都在公社干活,他们比她个寡妇有位置多了。
王月娥心里有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开罪他们。
去倒老鼠的吴红军跑了回来,感觉到屋子里有些凝重,他年纪最小也不好插话,跑出去劈柴了。
看着大家都没说什么,自认为是厨房老大的刘长江见大家该说的说差不多了,站出来主持大局。
“如长征所说,队员们不能没有油,三十斤油用了一斤多点,剩下的日子我们还要过,掉了耗子其实也没啥,早些年日子艰难的时候,别说耗子了,我们连树皮草根都吃过,蚂蚱蚯蚓都烤了吃,吃完了还补身子呢。”
“这事说来说去怪小芳,是她给咱们添麻烦了,这样,由我做主,从公家盐里每人分一斤。”
孙富贵抽完烟,走进来用木头夹子把耗子毛都夹了出来。
刘长江老眼里流露出笑意:“得啦,都别杵着了,回去干活吧。”
刘芳不情不愿的去干活,魏长征在旁边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