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坐在上头的人虽面如二月春风，可有时狠厉却如暗殿阎罗，连孙先生也说看不透主子，梦谷大多时候，也不知道主子在盘算着什么。

见谢承衍不言语，梦谷低声道：“夏历追出来的是数名养在大内的高手，未免行踪暴露，渡水只一人深入夏历，他已经尽力了！”

谢承衍道：“尽全力将他医治着，告诉他好好儿活着，待伤好了，送他去京城找枯草生装上义肢，往后便将他调任到处理秘报的白翠楼去吧！他的妹妹你看着安顿好！”

若是她没听错，主子竟发出了一声叹息！

以往主子似乎并不会想到这些，梦谷有些吃惊，这是怎么了？他似乎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当初孙先生教导他们时说过，他们这些暗夜里的虫子，本就是受了主子的恩惠，才能活到今日的，他们的命天生就要做主子手上的刀剑，为主子生，为主子死！

所以，他们便是刀山火海也要为主子去闯，孙先生说过，切莫妄想从主子这儿得到怜惜，否则便是僭越。

今天的主子，让她觉得有些无所适从，莫不是那日日带着的姜云笙改变了他？还是他的姐姐姜宁有些不一样？

谢承衍自然不在意手下这两个人琢磨什么，他展开信件，对着烛火看了看，便还给梦谷。

“将信件重新封好，直送京城百胜先生，不可告诉他我已经看过。”

若真如傅卿唯所说，夏历怕是不能太平了！

梦谷有些为难：“可若是孙先生看了有下一步的计划，咱们该如何？”

“你们觉得呢？”谢承衍冷冷看了她一眼，梦谷瞬时有些后背发凉，这一刻她似乎知道，主子一点儿也没有变。

梦谷急忙跪在地上：“属下必先将孙先生的计划告知您，得了主子示意，咱们才敢行动。”

只见主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也不知方才她说的话，主子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退到门口时，梦谷才想起一桩无关紧要的事来：“这几日，姜家小公子派人四处找你，生怕您……”

谢承衍竖起耳朵听着：“怕我怎么了？”

梦谷说道：“属下看来，他那几个年长些的护卫，是怕您毁了院子里的物件赔不起便跑了，而云笙是怕您大过年的冻死在外头。”

毕竟主子编造的身世那么可怜，哪个傻孩子能不对他多关照几分。

听了姜家那孩子的消息，谢承衍方才冰冷的脸色仿佛被火炉烤化了些，瞬时暖了下来。

他松下肩膀靠在木椅上，却多了几分不可忽视的贵气和压迫感：“那孩子是个学武用兵的奇才，好生看着，往后必能为我们所用。”

若不是梦谷看主子日日想着那孩子的姐姐，甚至为了接近姜宁，愿意易容成须发尽白的老者，梦谷险些就信了主子这番说辞。

她心里暗自发誓，智者不入爱河，她的功夫再过几年便应更上一层，她才不要像易梦楼的那些姑娘、或是和眼前的主子一样，为了别人牵肠挂肚。

谢承衍似是看穿了她在想什么，起身踱步到她身前：“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不该想的事情不要想，若是让百胜先生知道阿宁和云笙的事儿，你们便从此再也不能开口了！”

梦谷瞬间清醒过来，她十分确定主子没有变，依旧是那个半句话便能取人性命的暗夜阎罗。

或许他接近姜大小姐，也不过是为了牵制赵家，或者为了那才华横溢的新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