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时，大雪接连下了多日，皇宫内外银装素裹。

皇帝独爱雪，为了欣赏雪景，便在御花园的湖心亭上举办家宴，额外邀请宠爱的官员及其家眷。

湖心亭四面都是湖，要乘坐小舟而上，官眷们陆陆续续乘船而行。

四皇子行动不便，为防止来迟，便提早抵达。

他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世界中，稀疏的树林里晚归的寒鸦悲啼不止，小船正斜揽在枯黄芦苇掩映的清江下送一男一女。

女子裹着细绒皮衣，但仍旧显得清瘦，面容粉白光华，俏似梨花的蕊。

这二人正是裴衍楷和江沅，四皇子视线像个烫到一样，立刻挪开了。

那股滚烫的火焰里夹杂着酸涩席卷全身，比酒还令人头晕目眩，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很多的花。

花开了会悸动，花衰败会压抑，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花。

这是冬季，一切花开都显得不合时宜。

只有冰冷冷的雪。

“四殿下，最近风言风语颇多，陈尚书提醒您，一定要避开王妃。”文韬小声地提醒着。

他早年丧母，皇帝很哀恸，封为陈淑妃，并提拔了陈淑妃的兄弟，其中一个已经做坐到了工部尚书的位置。

四皇子在人群中一扫，看见了已经落座的尚书一家，微微点头。

都知道皇帝多疑，就算是亲眷，在人前也很少凑到一起说话。

小舟越来越多，湖心亭上满是人，被安排着陆续坐下。

身份最尊贵的人是踩着点最后到的。

太后皇帝贵妃乘坐一艘龙船，停靠上岸，在众人的叩拜中，金樽玉贵的人们在上手落座，说了声免礼。

湖心亭是为了赏雪特意建造的，四周用了极其昂贵的透明玻璃，但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又不至于被风雪侵染。

外有雪花密密层层的飘洒，唯有火盆位于桌位旁，别具趣味。

大部分的大臣都在夸奖陛下巧思，湖心亭建造的美妙，以迎合圣心，顺便连裴衍楷都被夸赞了一次。因为这座湖心亭是他监造的，据说陛下只是提出个念头，是他画的图纸。

老皇帝表扬了裴衍楷，也表扬了陈尚书，赐给二人清酒，气氛其乐融融。

陈尚书接的酒，没有提及湖心亭邀功，而是指向了雪，发出感慨：“陛下，俗语道：‘瑞雪兆丰年，小麦一定收成好，明年是个丰收年，国泰民安，全赖陛下治理有功。”

老皇帝捋着白白的胡子，显然被这套马屁拍的舒服，笑眯眯地看着陈尚书：“爱卿即使过除夕也不忘惦记民生，多年来为国为民劳心劳力，辛苦了。”

陈尚书一拱手：“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等三生有幸，和陛下君临天下的辛苦相比，微臣这点辛苦不值一提。”

大家顺着陈尚书的话，纷纷夸赞陛下，并期待着丰年。

只有御史大夫魏真成为了异类，这位御史大夫一起身一甩袖子找茬气势就升起来了。

旁边的人立即意识到了不妙，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了晦气。

随着他站起来的动作，场间不自觉的安静了下来。

他说：“陛下，即使真的丰年，又能怎么样？”

场间一片死寂，皇帝收敛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