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寻了些附近的露水,给伯父喝了点,让他润润口,然后才将他扶了起来靠在树边,他看到我,又看到还未完全醒来的王麻子,皱着眉似乎在思索什么。
我也没有提醒他,想来他是被打晕了之后才被绑来的,因而需要时间好好理清自己的思路,就在这时,他突然抬头看向远处,在看到那一头巨大狐狸的时候明显惊恐万分,可是惊恐还未到达眼底,那眼眸瞬间又化为一江春水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我看着他的眼底,倒映着的只有那一抹白影。
我想,桑白无论再苦,但是其实都要比月姬幸福,因为月姬穷极一生浑身解数,苏睿对她有的都只是夹杂着感激怀念的复杂情感,而桑白,无论她是生是死,都有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地思念她,爱护她。
我看着他瞳孔瞪大久久未语,便轻轻地咳了一声,而他也终于将视线又移了回来,只是这次看向我的眼神全然不一样,似乎没有再将我当作小辈:“阿拂,是她,对不对?”
万言千语尽在不言中,我朝着他点了点头,看到他略带着清明的眼眸逐渐浑浊,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尤其是这种喜极而泣:“不过这一次,她真的不是人了?”
说完之后,我抽了自己一嘴巴,这安慰安地,我后来想了想真的是醉醉的。
只是没想到他恍若未闻:“不管她是鬼,是人,是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我有刹那间的失神。直到王麻子不失适宜地打了个呼,才将我和他爹的思绪拉了回来,看到这个儿子,伯父总是有些无奈,他其实是像他娘的,眉宇俊气,可是为了不让有心人猜度,才被她奶奶故意养成了这样一个小胖子,这也是为何她奶奶每每让他减肥可却还给他吃肉的原因。
“这小子,这种情况也能睡着。”
王松德又气又笑地拍醒了王麻子,想来是想到一家三口终于能团聚,眉宇间不再有往年的阴沉,如同雨过天晴一般,处处带着慈祥。
我看着这一幕有些感动,总觉得皇天不负有心人,苍天偶尔还是会有开开眼的时候,突然心口一痛,整个人似乎都**了似地倒在了原地,伯父和王麻子一见我突然似乎受着巨大痛苦一般扭曲在地上,连忙将我拉起来平躺紧张地望着我。
我感觉浑身似乎都充满了巨大的欲望,如果我可以看到自己,便可以发现自己的一双眼通红通红的,紧紧盯着月姬舔了舔舌头,光影重重,我只看得到她心口跳动的妖灵,那味道,似乎真的很好吃。
这么一想,我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冲了过去,伯父和王麻子拉都拉不住我。漠泽他们也发现了我的异样,可是正要赶来时,却发现我已经用着非一般的速度掠到了妖狐的身前。妖狐的体形很大,我牢牢地抓着她的狐狸毛满眼都只有那一颗妖灵。
除了伯父和王麻子,他们都发现了,我这是被体内碎片控制着要吃了她心口的妖灵,也就是步涯所说的捕食。
我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奈何我本身力量实在太过弱小,根本无法抵抗这碎片的力量,只能竭尽全力吼出一声:“漠泽,帮帮我……”
帮帮我,我不要吃什么妖灵,我不要彻底沦为野兽,我不要……
漠泽没等到我喊他就已经不顾妖狐的攻击冲了过来,硬被妖狐的爪子抓破了胳膊的同时,也终于是抱住我将我带走,可是即便是漠泽,也控制不住近乎发疯的我,还是步涯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我安静下来。
安静下来自然也是意味着,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黑暗中,我似乎变成了一抹风,飘**在世间。很快,似乎遇到了一道光,我踏着光走出这片黑暗,进入的却是望海山庄。依旧是在办丧事,苏睿严肃地站在灵堂前皱着眉,任被抱在奶娘怀里的公子哇哇啼哭,半晌后,他离开了灵堂。
院落里,月姬背对着他,而他专注地看着月姬。他爱过的人一个个都走了,桑白,慕容嫣都离世了,如今却只剩下这个没有名分的月姬。
他苦涩一笑,突然发现月姬以他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冲到了他的面前,将一把刀捅在了他身上。那个时候,他的世界彻底沦陷,再也不复光明。而他,花了自己今后的余生,却也没接受自己如今的身份,只不过是被命运推动着活下去。
直到,那个叫做步涯的人出现,告诉了他从来不曾知道的那些秘事,知晓了桑白的含恨离世,慕容嫣的不甘魂归竟然都是因为月姬,因为他的救命恩人。
他终于决定选择离开了。
对月姬,有过恨,有过恩,有过谢,也有过情……
如今,他真的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