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两者有一点点平衡,他都不会选择离开。只要稍微想一想,就可以知道玉蝶的居心叵测,不然为何偏偏是那一天,那一刻,那个地方?
想来这个玉蝶是情迷昊天的,只是苦于不得,终是找到了昊天的弱点,才精心设计破坏了本来喜庆的婚礼。这样的女子,既可爱却有可恨。可爱在她对于自己心中所爱的执着追求毫不言败。可恨在她用自己心爱之人的弱点来击溃他,让他做出这样两难的选择,又何尝不是自私的表现。
我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很自私了,可是与她两相比较,应当是有着大爱精神,不过却也是个懦弱的胆小鬼,我甚至都没有表白过心意,即便那份心意为世间所不容。
“这样的剑痴,当真是可敬,不过我却是更感谢他。”沈溪似乎觉得自己悟到了什么,说了一句我不太理解的话就离开了。我纳闷地问漠泽:“不会让他也有立地成剑痴的感悟了吧?”
漠泽笑着抿了抿嘴:“也不一定。并不是所有的皇帝都是选择江山不要美人的,也不是所有的剑客沉迷于道却不要妻子的。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昊天这样的人,有一个就够了。”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颇为好奇换做他会如何做:“漠泽,如果是你,你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漠泽起身欲要离开,听到我的问话,偏着头半晌后:“她若不在,即便坐拥天下又有何趣?”
我想漠泽终是说说的,一如宁千臣和晴灼,倘若两人颠倒了过来,是晴灼率先赴死,我不认为宁千臣会有这个勇气选择为情殉葬。虽说宁千臣不是个野心勃勃之人,没有江山供他守候,可是宁府与他而言就是一个江山,即便这个江山已经岌岌可危随时会落得变卖家产的地步,可是他终究不会选择轻生。所以,我不认为漠泽在江山和美人的面前,会放弃江山而选择美人。
漠泽离开后很快就折了回来,原来是去房间拿了一本医书,不过待他刚坐下没多久,那个叫做昊天的人,就从楼上缓缓地走了下来。他的眉峰高耸,有着深邃的漆黑眼眸,以及凉薄的唇。他很高,也很瘦,面色有些发黄,看来很有可能是因为追杀导致的营养不良。
我对他有着满腹的疑问,比如他有没有拿到剑谱,又比如他为什么被人追杀,还有那个与他一起的姑娘呢?不过我看到他坐下来,却只是给了他一个茶壶,终是问不出来。他望着我:“是你们救了我?谢谢。”可是眉宇间却看不到丝毫的谢意。
我把茶壶重重地放在桌上,总是替三娘感到气愤的:“不用谢。要谢就谢三娘,不然早把你宰了。”
他原本端着杯的手抖了一抖,有水洒了出来,他震惊地问我:“姑娘方才说的可是,卿三娘?”
我冷哼了一声:“不然是谁?”
*
没有突如其来的缘分,也没有莫名其妙的相遇。肠断天涯,暗损韶华的终归只是三娘,昊天虽对三娘有愧,却也从未再想过去寻她,或者他只是无颜面对三娘,面对卿家的长辈。也或者,他拿到了那本绝世剑谱,从未后悔曾经的抉择。
整整一天,陌上虽不是个小客栈,但也没有多大,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不能避免,可是奇怪的是昊天和三娘竟然真的从未相遇过,这让一直默默关注事态发展的我好生憋屈。想了想,来日方长,明日他们再不见面我就给创造个机会还不行嘛。
只是没想到,方一入夜,我正要给柜子上锁,昊天却是拿出了些碎银子在柜台上:“白姑娘,多谢你们出手相救,昊某要告辞了。”
我拿着锁的手一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走了,难道多年之后再见往日故人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吗?
“明日就是除夕了,不如过了这个年再走也无碍。大不了,我给你房钱打个折扣就是了。”
昊天低垂着眼睑,逆着光线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他只是郑重地摇了摇头:“昊某要事在身,必须要走了。”
看着他就要往外走去,我一慌未免也口不择言:“你当初负了三娘,如今相见,连个道歉都是没有吗?”他的背影落寞萧条,我看不出作为剑客的丝毫冷傲,我在想,或许他已经回心转意,明白剑不可能成为他的媳妇儿。
他往外走的脚步稍稍顿住,微偏过头,视线似乎望着我又似乎看着地面:“三娘,是个好姑娘。只是昊某无福,如今昊某再留下,只会给贵客栈招来杀身之祸。”
被他一提醒,我想起了前日里追杀他的那些人,加上漠泽说他身上有非常之多的新伤旧伤,看来被追杀的日子不会短,这样一想,我也就不再阻拦他。正如他所说,杀手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当初沈溪救下他,很有可能给陌上带来血光之灾,如今,断是不能留他了。
就在我以为昊天就会这样在寒冬冷风之夜悄然离开的时候,三娘终是出现了,去了一身慵懒,又恢复了往常的清丽,只是眉宇间被强装出来的镇定似乎隐藏了一抹忐忑:“那些人,是谁?”
明明昊天没有回头,明明三娘的视线透过门窗望向漆黑夜色,可是我却觉得他们似乎是对视了许久,视线的碰撞摩擦了数个春秋,惊起了岁月之湖上的点点漩涡,直击心底深处那最柔软的地方。
一切近在不言中!
沈溪不知何时也已经出现在大堂之内,或许他本就一直跟着三娘,可是如今,这方天地并不属于我们,我们只是那木桌,那茶碗。
良久,昊天嘶哑的声音响起:“一别经年,世事两茫。三娘,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