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无力地垂下手:“只是没想到,最后的相敬如宾都被我搞砸了。有的时候他说我有病,搞的我真以为脑子有病。我怎么会没病呢?我从来就不曾拥有过人类的喜怒哀乐。”
顾念的身体很冰很凉,我知道她是魑,我本以为我会害怕不敢接近,可是却没想到我如今紧紧地抱着她。她的眸子里映着天上的滚滚浓墨,看不出一丝的光亮。
这个倔强到孤傲的女子,我不舍得她离开啊,她就好像是我的姐姐一般,虽然我从未如斯唤过她。
顾念偏头靠着我,我是那样瘦弱,本承担不住她的重量,可是落在怀里,她那样轻,轻的犹如飞羽,她平视着前方喃喃着:“父亲给我取名叫念,他希望可以念着我的名字就记起我的母亲。但是后来他发现,他其实一点也不想看见我,我想他到底是爱我娘,爱得都不想忆起她,忆起她已经逝世这个残忍的事实。想来他是怪我的,因为我害死了我的母亲,他最爱的人。”
顾念转过头看着我:“很好笑吧,我的父亲那么矛盾,所以到后来就任我自生自灭了。”她顿了顿继续说,“不过我从来没怪过他,我怪我自己。我娘因为生我难产而死,可即便耗尽了力气,她生出来的终究是个死胎。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死胎,虽然如此,我一直以为自己与旁人并无什么不同,但久了我发现,我没有眼泪,也没有笑容,更无法理解人们心中那些真挚或者肮脏的情感,所以我也无法对逝去的母亲存有什么感情,又或者对父亲有什么亲情的渴望。”
我的身体有些轻轻地颤抖,一滴水落下来,正好滴在我的手背上,我抬起头看着不见星辰的叆叇墨云,是要下雨了吗?
怀里的顾念还在诉说着她心中的过往,从未有人知晓的过往:“这就是我喜欢唱戏的原因,在别人的酸甜苦辣中,我演绎地那般逼真。我明白了情这个字,我知道了何时该笑,何时该哭,何时该闹。戏里戏外,我演地那样逼真,傻傻地分不清哪里是戏,哪里是生活。后来我才知道,我的人生,本就是一场戏。是体内的妖灵碎片给了我重生,是我娘的魂珠给了我一个人应该有的体温以及心跳。”
我听着听着,抱着她的手陡然一紧,再次听到妖灵碎片,我迷惘不安,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有如斯的能量可以让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像人一般活着,或者说是变成魑。
漠泽站在我的身侧,而步涯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顾念笑了,这次的笑就好像哭出来了一般,一点不像她平时该有的演技:“你说我这样一个戏子,怎配拥有那正常人该拥有的归宿。萧绎是个好人,我不能害了他,可是说到底,我还是害了他。我再会演戏,也演不出他心目中的夫人,这三年内,我本想好好地爱他,可是却还是搞砸了。”
她说地那样平静,好似不是她的事,可是我感觉到有水珠落在我的手上,我一惊,竟然是看到她的睫毛上涌现了大片的水泽,她就连落泪,都是那么平静。其实,在萧绎的心里,你就是你,何苦要演呢?但是我没有说出来,顾念这一辈子都活在戏里,无一不是戏台,无一不是人生。
这时步涯走了过来蹲下,伸手抹去了她的泪珠:“师傅说过,魑是超越三界九州的生物,是法则之外的存在。它没有意识,没有情感,你的意识来源与你娘的魂珠,可是魂珠却不能带给你任何的情感体验,所以魑,是没有泪的。”
我抬眸问他:“那萧夫人她?不是落泪了吗?”
步涯不解地摇了摇头:“既是法则之外的存在,或许就有一些法则之外的特例吧。”说完之后,又看向顾念:“要凝聚魂珠和魑,这两种秘术都很不容易,是什么人帮你的?”
对于这些,我和漠泽远没有步涯懂,但是也知道这必定是一项消耗巨大的秘术,难道顾念的生母身份隐晦,认识这样的高人,知道自己会难产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这样的解释未免太过牵强。
顾念支撑着离开了我的怀里,站了起来,那样吃力:“是个高人,他对我娘说我命还不该绝,他救下了我,在我懂事那一年,告诉了我这一切。”
步涯上前一步带着紧张焦急之色,我疑惑地看着他,难道这个人与他而言很重要?
“他可说过他叫什么?或者你可还记得他的模样?”
顾念摇了摇头回忆着说道:“他并未告诉我他的名号,只记得他的腰间有一个玄色葫芦。”看到步涯一听紧紧蹙眉的神情,我们都有些疑惑:“你认识他?”
步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也不知他到底是认识还是只是不想说。
顾念认真地看着他,抿出了一抹极淡的笑容:“他曾经说,凝结这两个秘术对他消耗极大,可他始终不愿告诉我即便消耗自身多年功力也要如此做的目的。他说,他曾经做了错事,且当作赎罪吧。”
顾念的声音很轻很淡,似乎一瞬即逝,步涯紧攥的衣衫陡然划落,眉眼低垂,严肃地可怕。
顾念的声音却依旧在风中飘**:“如若步公子认识他,请代为转告阿念的谢意。作为魑,在人间飘**数十余年,阿念觉得很开心,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