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萧山河脑海里都不停浮现着萧玉决绝的脸和萧妍那不甘的脸，似乎这俩人的确没人说假话，但又一定是有一个人说假话。不过两人今天都说了一个共同点，让萧山河心里有些窒息的感觉，就是这庶出的女儿，都受到如此多的伤害，无论是自己有意还是无意。

萧山河知道这一切的不公平，绝不仅自己这一家，并且这不公平也绝对不是自己所造成的，可是想着今天两个女儿那模样，却是不自觉有些心软。这世道便是这样，唯有庶出的女儿才能绝对一个家族的兴衰，只有嫡出的女儿才有机会嫁入达官贵人家做大夫人。

而这些个庶出的女儿，莫不是长得天仙下凡或是才艺极佳，很难有翻身之日，毕竟多数人只认身份，并不认人，当年那个浅儿姑娘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埋没了吗？尽管如今皇上还是想念着她。

铁血冷汉，铮铮柔情。

萧山河作为一介武将，平时是将自己的情绪压的紧的，即便是将萧玉及何氏送到那穷乡僻壤的乡下，也不曾有一日思念。若不是有人提醒自己，萧玉长得十分神似那浅儿，自己也不会萌生出要接她回来的想法。

不过照今天看来，这萧玉的确是有一点改变了萧山河的想法，不然他何时曾会反省自己，反省这个不公平的待遇呢！但作为一家之主，萧山河并不方便做出大的改变，即使心里知道了，这府里上上下下百来号人盯着，一旦有人发现是萧玉的影响让他有了一些变化，不定会惹来多少眼红嫉妒。

平日里觉得有些生厌的萧妍，今天那话也是极凄凉的，本来金氏刚入萧府是住在老祖宗身边的，那是老祖宗还年轻，对着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是管着的，总是让萧山河雨露均沾，还未这萧府多添子丁。

谁知金氏产下一女孩后，老祖宗像是对她丧了兴致，正逢常岚二度怀孕，就直接将金氏和还未满周岁的萧妍安排去了别院，那院都是萧府兴建之初所住的小院，已经十分陈旧了，萧山河品相不断向上，俸禄赏赐越发的多，萧府便新修许多雅致的小楼，那些小院就成了这府里的老古董了。

同样的薛氏也是这样的情况，一旦生了女儿，便被敢去了那些陈旧的别院，除了常岚和何氏两位，两位均做过大夫人，所住的地方自然是分外好。萧山河常年出征在外，这府里的事情也就全权交给大夫人和老祖宗，所以从未想过这样的安排是否妥当。

也未想过自己的女儿是否会有怨念，一直只觉得萧妍只是跋扈，性格未能好好培养，如今看来可能更深的原因是心里的怨念挤压。萧山河嘴里忍不住喃喃了几句：“造孽啊！造孽啊！真是造孽。”

上午的时候天空还是晴的，下午又下起了雨珠子，打在琉璃瓦上飒飒轻响，那风声又密又急，不一会儿功夫，只见屋宇已经覆上薄薄一层水。萧玉看了一眼天色，皱起眉头退回了了祠堂里面。只见萧妍正坐在榻上念经。

“想不到你还念经。”萧玉觉得自己在这府里待得越久，就发现一些东西变得越发有趣，从前只看到萧妍的嚣张跋扈，做事不经大脑，傻里傻气。现在看来，也不全是这样，萧妍似乎也算是一个有胆识的女子了，明知道萧山河并不待见她，还敢屡屡说破一些常人只敢背后抱怨的话。

“你要是常常被关祠堂，也一定会找到这些打发时间的事情做的。”萧妍说这话，嘲讽又委屈，平时的气焰全无，倒的确像是归宿在这祠堂里一般。

“难怪你刺绣功夫了得，原来全是这祠堂里的无聊生活教会你的啊！”萧玉打趣道。这祠堂偌大，两人如果草草将话题结束，必定又要陷入另一种寂寥之中，与其两个人沉默，还不如拌拌嘴来的愉快。

“那是我母亲教授的好，我母亲可是江南来的女子，刺绣自然是人间极品，再说，我母亲一直教导我，像我们这种庶出的女儿，没有个一技之长，将来连夫家都找不到，只得做人家的妾。”萧妍似乎是没芥蒂之心的，将自己的想法一吐为快，完全不害怕这些话会给自己惹来多大的麻烦。

一听金氏是江南女子，萧玉倒是有些吃惊，江南女子都是温柔似水的，金氏平日里那样的确从未让萧玉联想过她是江南女子，痴痴念：“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

“我母亲也说江南好，美得腻人，活在江南就像是糖罐里，哪有这么多争斗，大家都和和睦睦的，姐妹间也没那么多算计，江南女子都是温柔似水，不与人争。可这是洛阳，哪有不争的道理，你若不争，人家定把你踩在脚下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