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夫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董秀才,我父说了,你的伤是可以治好的,你现在还在往高长,就算两只腿长度不一样,相差的高度也不会超过一寸,对你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影响,但是你若连药都不肯服用,这伤拖来拖去,能不能愈合都难说,你为什么和自己身体过不去呢?”
“我不听,你出去!”许大夫语重心长,掏心掏肺,那董文祥却油盐不进,仍然留给许大夫和田小苗一个背影。
田小苗一看就火了,一时忘了自己来的目的是要劝说董文祥退了槐花这门婚事。
“我说你这人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就你这样对父母不孝,对长辈不敬的人,幸好摔残了,不能为官,否则不知有多少百姓受你迫害!老天有眼!果真是老天有眼啊!”
许大夫诧异地看了眼田小苗,却并未阻止她,只轻轻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静静看田小苗发飚。
这董文祥从小到大天之骄子一样被人捧着夸着,受伤后又尽是听到安慰之言,这冷不丁地听到田小苗这么骂他,还说老天有眼,气得他拖着肿胀无知觉的绑了木板的腿就坐到床边,一双凤眼瞪得溜圆,怒视着田小苗。
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这个穿得补丁衣服的小不点儿竟然敢这么对他说话!
“你谁呀你!怎么这么没礼貌!”董文祥怒气冲冲地问田小苗。
田小苗冷哼一声:“我是没礼貌,可我只是对你这个陌生人没礼貌。你呢?当着你娘的面把药碗摔了,你娘劝你的话也一句都不想听,还赶她走,这是什么?往她心窝子里扎刀子啊!你这是不孝!许大夫是你长辈,来给你看病,你见了人连个招呼都不打,这是有礼貌吗?这是不义!你受了点伤就一蹶不振了?那在战场上杀敌的将士呢?哪怕是缺胳膊断腿了,照样哼都不哼一声,举起刀子奋不顾身地往敌人砍去!你这是不忠!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别人辛辛苦苦给你熬得药,里面包含了采药人的艰辛,大夫开方子抓药尽心尽力,你把这些人的付出当成什么了?你这是不仁!遇到一点小挫折就这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对你没礼貌又怎么了?我呸!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简直让人唾弃!”
董文祥气得满脸通红,却连半个辩解的字都说不出口,憋了半天吼了句:“我的事不要你管!”
田小苗见这少年气得这么厉害,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好像是让他退婚的……心里暗叫糟糕。
她眼珠子转了转,急寻补救措施:“我也不想管啊!我就来看看是什么人那么不要脸,竟然不顾对方原有长辈给他们从小定下的婚约,抢先和人姑娘订亲!”
“婚约?什么跟什么啊!你脑子有病吧?”董文祥莫名其妙的。
田小苗见董文祥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这门婚事他还不知道呢!
“你才脑子有病呢!你自己连订了门亲事都不知道吗?一天到晚过的什么糊涂日子?难怪骑个马都能摔倒!”田小苗心里暗暗有些抱歉,揭人痛处不是她的本意啊,她只是从一开始骂董文祥,到现在和他好好说退亲的事,恐怕效果不好,只好就势骂下去。
只看得许大夫目瞪口呆。
这样也行?他这二十多天,隔天都要来给这董大少看诊,可不管怎么说,这董大少似乎半句话也没听进去,据他所知董掌柜和董夫人及他舅舅舅妈劝慰他的话也不少,可董大少一直陷入他自己的世界里,一点都没有听进去,没想到这小姑娘骂他几句反而叫他听了进去。
“我订了亲?还是抢的人家有过婚约的姑娘?这怎么可能?”董文祥疑惑地盯着不像说假话的田小苗,最近一段时间别人说什么他都不想听,难道真有这事?
田小苗见董文祥开始思索,语气稍微放缓和了一些:“或许你父母并不知道那姑娘和人有过口头婚约,但他们并不想退婚,可能是听说这姑娘照顾病人很有耐性,对你极好吧。但这姑娘从小就认定了自己和青梅竹马的婚事,结果你这么横插一杠子,这姑娘性子刚烈,极有可能做出伤害自己的事,要是为这事白白害了一条人命,我想你也是不愿意见到的。君子何患无妻,我想如果你年纪小小就中了秀才也是有点真才实学的,如果这种抢人亲事的事传了出去,太辱没你读书人的名声了。希望你三思。”
“原来你是来帮人退亲的。你放心吧,我没有抢亲的爱好。”董文祥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他还以为这小丫头是来骂醒自己的呢。
田小苗把他脸上的失落看得明明白白,虽然在心中鄙视:看来这还真是个欠骂的,他娘和许大夫好心劝说不听,自己一骂他竟然心生期待。
但脸上还是微微笑道:“董大少年纪小小就考上了秀才,聪慧的名声早就在外,三岁孩童怕是都知道。我今天来这里有两个目的,一就是希望你三思,这门婚事本就是错的,或许就是你爹娘问你意见的时候,你没回答他们以为你默许了。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觉得你这个人挺有才的,这么钻牛角尖太可惜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除了科举以外,能走的路有千万条,你若为官是为财,不为官,做商人也能挣银子。你若为官是为名,当个乐善好施的土豪,名声也不会差!你若为官是为百姓,做个教书先生教书育人,带出更多的弟子为百姓办实事,那也是没有问题的!孙膑被迫害行了髌刑,他还不是靠自己的军事才能辅佐田忌,大败庞涓,为齐国的霸业奠基!司马迁被处于宫刑,他还不是写出《史记》这样的巨作!你区区腿伤,又还年纪轻轻的,总不能就这么怨天尤人一辈子吧?”
田小苗觉得好久没说这么多话,她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喝了下去:“不过别人说再多都不如你自己想通。”
董文祥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我明白你是劝我了,可是孙膑是谁?司马迁是谁?田忌庞涓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