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若是此时有人在外行走,只怕会被前头两道雪白的影子吓得当场昏厥过去。
但若是离得近些,倒是能瞧得出,这两人行迹匆匆,倒并不是什么鬼神的模样。
“姐,”
其中一道稍矮的白影抹了一把脸上厚涂的粉,又龇牙咧嘴地把头上的假发套拽了下来,
“眼下既得了和离书,又把大瑛二瑛接了出来,你也可放心了吧!”
却是周小粒的声音。
方才那夜叉跟前的白影子便是她和小谷分饰而成的,两人长得像,身量也差的不太多。那夜叉被吓得肝胆俱裂,自是更瞧不出半点分别了。
一旁的小谷来不及抚弄身上的东西,左手抱着瘦伶伶的大瑛,右边不停地亲吻着怀中熟睡的婴儿,眼泪像断了的珠子一样地落个没完。
日思夜想的两个女儿,终于能抱在怀里好好亲上一亲了。
周小粒倒是见不得小谷这副模样,大喇喇地把大瑛抱在怀里,又笑嘻嘻地道,
“我一想到那母夜叉被教训得跪地求饶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的确好笑,她临走的时候还趴在墙头瞧了瞧母夜叉。见她肥硕威猛的身子像滩烂泥一样软在地上时,她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
身旁的小谷收了眼泪,又瞧着周小粒志得意满的模样,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嗔怪,
“知道你得意,那夜叉长这么大就没怕过谁,而今便是遇到对手了。”
想了想,又有些不安,“她这几日是被你的连环计磨得乱了脑子,若是有一日反应过这里的缘由,只怕……”
“没什么好怕的!”
周小粒脸上黑黢黢的大洞已被擦掉一半,正一躲一闪地逗着大瑛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想知道这夜叉来日琢磨过味来,要如何对付我!”
一番话,说得小谷不禁皱紧了眉头。
周小粒却是嘻嘻一笑,又把困得糊涂的大瑛塞进了她的怀里。
“好啦,眼前两个闺女儿还不够你亲热的,想这些没用的干嘛?眼下和离书都到了手里,就算他家不满,难不成还敢上门来抢人吗?”
万分笃定的话听得小谷终于放了心,又去细瞧两个闺女的脸蛋了。
却没瞧见,身旁隐在黑暗里的周小粒,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两人到了家门前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眼瞅着天边黑沉沉的,也不知是不是要下雨,周小粒便敦促着小谷把两个孩子抱进了屋,自己则悄无声息地在门前点了一把火,把两件白衣裳烧了个一干二净。
待得收拾好了一切,周小粒便站起身准备回屋。
耗了大半夜的神,这一猛站,倒是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周小粒刚扶着身旁的门板缓神,便瞧见院里似有一道暗戳戳的身影溜了过去。
定睛一瞧,却再没见任何动静。
周小粒心头一提,倒未细想,也进了屋去了。
没了心事,这一夜睡得倒是香甜。只是睡梦之中,那棵大树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周小粒心中生疑,绕着那树转了几圈。却在一个侧身之时,瞧见了苑祁正的脸。
为何会梦见他?
周小粒不由有些失神。
仍是那了然一切的表情,只是没了浮在脸上的一层薄冰,倒显得他更是冷若冰霜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