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的舌头像打结了一样,吭哧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那白影子却仿佛并不在意似的,晃着脖子瞧向了她。
“姑姐,从前你日日欺负我,让我住四面透风的冷屋子不说,一日也只让我吃一碗馊冷饭,”白影又轻叹了口气,“今天我倒想问问你,我跟你何仇何怨,至于你这般对我?”
清幽的语调细的仿佛唱戏的一样,听得夜叉脖子都被勒住了似的,一时只觉喘不过气来。
“我……我跟你没……没仇……”
“没仇?”
白影子猛地回了头,黑洞似的大眼睛里仿佛闪着幽幽的泪光。
“没仇你尚且这么对我,若是有仇,你岂不是要挖我的坟茔,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狠厉的话说得夜叉浑身一颤,再不敢胡说,趴在地上便叩起头来。
“小谷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不是!”夜叉的声音哆嗦着,鼻涕眼泪糊得满脸都是,“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愿意为你找最好的坟茔,我会一直为你烧纸祈福,只求……只求你再别来找我了!呜呜呜……”
这夜叉家的院子里都是实实在在的红砖地,这几下子磕下去,直磕得夜叉额头的皮肉都破了,血红色的嫩肉和碎土渣滓黏在一块,看着甚是渗人。
那白影子闻听此言,煞白的嘴唇却是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我也想好好的去,可我还有心愿未了,去不得,去不得啊……”
略带颤抖的沙哑嗓音听得夜叉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冷风吹过,扫得夜叉的衣裳贴在浑身黏糊糊的皮肉上,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谷,你说……你说,你有什么心愿都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去做……你相信我,相信我……”
夜叉抬了一张略瘦削了几分的脸,渴求地看向了白影子。
白影子却是摇了摇头。
“你做不了主,我看……我还是去找我那狠心的公公婆婆吧……”
幽幽的唱调一吐,吓得夜叉一把拽住了白影子的衣裳角,“我能!我能做主!他们岁数大了,经不住惊吓啊!我娘……我娘从前待你不好,也是我怂恿的!你生了闺女,是我让我娘去你娘家闹……那馊饭,也都是我故意从猪食盆里拿出来放在你碗里的……都是我……都是我……”
不知是觉得自己做的实在过分,还是想起这些日子的百般委屈。那夜叉吭哧了一会,便又是呜呜嗷嗷地哭嚎了起来。
白影子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愤怒,又迅速隐匿了去。
好在夜色深,那夜叉也未瞧的清楚。
“姑姐啊,我在这世上,还有两件事没了结,”
白影子居高临下地瞧着夜叉,状似无意地将手指露了出来。那惨白惨白的十指之上,指甲竟是有两寸多长,瞧得夜叉的心更是悬了起来。
“这第一件事,便是我和夫君的婚契未解。本来我是想着,我既去了,婚契又在,不若将我的夫君也一并带了去……”
白影子一边说着,一边歪头瞧了瞧夜叉,那意思显而易见。
夜叉虽在外人跟前张牙舞爪,内里却是对家人极好。眼下听着白影子要把自己的弟弟也带去阴曹地府,吓得她又猛地磕起头来。
“小谷,谷啊!我那弟弟是个傻子,你带去也不中用啊……不若……不若我给你烧些个男丁过去,权当在那边陪你了……你看行不行?”
一番话说得白影子的肩头颤了颤,又冷哼了一声,
“那婚契又该如何?”
瞧着白影子竟是有松口的意思,夜叉不由大喜,一时连自己这一身的病都忘了。
“我……我这就去给你们写和离书去!”
说罢了话,竟是一溜烟地奔着正屋而去,踅摸老娘放置的印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