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妍抿了抿唇瓣,想了想道:“还是静观其变吧。我们越是动作才越是引人怀疑,倒不如坐等变故。边境近来不稳,即使是他知道了也一时拿不了我们如何。”
冯书望沉吟片刻才点头:“好。”
清妍想想又道:“皇上若是再派人去,你就应下兵部尚书的差事。我们现在要扶持太子登位,朝中多了一份助力不是坏事。”
冯书望蹙眉道:“属下多年生活在南州,恐怕对京中事物……”
“冯大人。”清妍轻飘飘地打断了冯书望的话,端起面前的茶盏微微笑了下问“
你的主子是谁?”
冯书望怔忪了片刻道:“是水氏嫡系后主。”
清妍轻轻抿了口微凉的茶水,“那么,以冯大人的意思,就是说我虽是水氏嫡系后主,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威信,来使你信服与我?”
“属下不敢。”
“不敢?”清妍猛然摔下了茶杯,语气凌厉:“我看你是敢得很!”
冯书望虽然不满清妍的命令,但是还是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跪倒在地上道:“属下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我最厌烦的就是你这副明明很讨厌我却憋着不发作的样子,”清妍挪开目光,看向亭外,“你当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吗?”
冯书望还是跪在地上,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却没说话。
“你觉得水氏之所以亡国,是君主无德,你从骨子里瞧不起水氏的君主,但是你又是水氏的士族,祖辈受尽水氏的恩情,你不得不报答于我,你心里想的是,水氏皇族胸有沟壑的君王都保不住水家的天下,靠一个黄毛丫头又能做的了什么?冯大人,我说的是也不是?“
冯书望一噎,不可否认的是,他心里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他并不对水氏的未来抱有希望,但是他不得不报答水氏当年的恩情,他并不对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抱有希望,但是她却是他要效忠的主人。
“水氏的江山早已姓了周,我不想复国,更加不想起兵谋反。我是水氏的后代不假,但是我也是护国公府的大小姐,更是那十万铁骑的主人。我到底有没有能力统领他们,也不是你冯书望能说了算的。”
冯书望应了一声,神态明显恭敬了许多。
清妍揉了揉发酸的额头,朝冯书望挥了挥手:“做好你该做的事,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这长平军我是不会动的。”
冯书望点点头,躬身退去。
清妍看着冯书望的身影走远,忽然抬步走向水云间。
李管家守在外面,见清妍的动作愣了一下才跟上前去。
清妍到了水云间直奔自己的房间,在衣柜里翻腾了一阵才找出一个紫檀木的盒子,她拿手轻抚了几下,缓缓打开了盒盖,那块可以号令长平军的令牌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清妍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她的父亲,祖父,她水氏祖祖辈辈那么多人,葬送了生命葬送了一生,葬送了一切可以葬送的东西,为的到底是什么呢?
安阳乐不知何时谈完了事情进了房间,清妍抬眸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盒子展示给他看:“父亲很有先见之明,可惜这东西我大约是用不上的。”
“岳父大人是真的疼爱你。”安阳乐似乎对清妍手里的东西丝毫都不惊讶,揽过她在怀里道:“不要想那么多了,水氏皇族,上百年前的事情了,如何能将重担压到你一个女子的身上。”
“女子……”清妍呐呐地重复起这两个字,“我出生的时候祖父很希望我是个女孩,因为那样就可以不引起皇上的猜忌,我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真的是个女孩,可是皇上还是一样的忌惮我。后来我长大了,以一介女儿身行事太多的不便,总有人因为我是一个女子而对我多有轻视,后来我渐渐习惯了,可是就连今天,今天冯书望,一个忠心耿耿的老臣子都瞧不上我是一个女子,他看我的眼神那么不屑,眼底里还有那么一丝丝的轻视……我都看到了,可是我也没有办法,谁让我是一个女儿身呢。”
清妍自嘲自讽地笑:“安阳,你知道吗,其实不管我怎么否认,其实我的心里都是起过反了周家的心思的,我不明白的是,凭什么他周家的人坐拥着我水氏之人为他们打下的江山、从我水氏手里抢来的江山,却还要那样对待祖父和父亲,对待那么忠诚的良将忠臣?”
安阳乐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想了,月儿,不要想了……”
“祖父他对我时而严厉时而放纵,祖母说,他严厉的时候是希望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他放纵我的时候是巴不得我就这样颓废下去,好让皇上死了那颗灭了水氏的心。”清妍自顾自地道。
“可是我不明白,凭什么总是让我退让,凡事都要收敛起锋芒,凡事都不可肆意而为。那样难受的很,可是祖母和父亲却也甘愿。后来我才懂了,他们为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天下成千上万的百姓,那么多鲜活的生命,我如何能忍心让他们枉受灾祸呢?”清妍说着笑了笑:“所以我去青州,去云州,去星城,我甚至还去了南函,我救下的百姓数都数不清了,我每当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就觉得快活。因为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有很多人是因我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