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文看出杜云霄有些不服气,无奈一笑说:“大人,您要知道,人在维护自己的利益时,会开动一切脑筋,想尽一切办法。”
杜云霄不语。
许久后他说:“那么,帝国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也会想尽一切办法。”
“问题是那是否奏效。”安文说,“表面上看来,帝国与个人之间的势力是不对等的,但其实帝国在个人面前,有时很脆弱。帝国只是一个概念,具体到面对治下的个体时,仍是以人面对人。是人,就会考虑自己的利益,所以帝国的官员也好,帝国的人民也好,他们之间的博弈,有时不是帝国与人民的博弈,只是处于两个不同位置的人之间的博弈。被征收房产税者希望自己的利益少受损失,征收房产税者则希望自己能在这一过程中得到更多的好处,于是双方很容易就会形成默契,到时,腐败链就完善了。”
杜云霄不知说什么好。
他得承认,安文讲得确实有道理。
“就算征收者廉洁,事情一样不好办。”安文说,“有一个无窗国的故事,您一定没听过。”
“请讲。”杜云霄说。
“某国国王与您的想法一致,觉得国民已经足够富裕,到了该征收房产税的时候了。”安文说,“于是他开始组织官员调查每一家人的房屋情况,以确定他们都该交多少税。可是下层官员试验后发现,如果逐一仔细调查,恐怕到新王登基之时也调查不完全国的房屋情况。于是聪明的国王想到了一个主意,让官员们只在街上走一圈,记录每家房屋有多少窗子,根据窗子数量征税。”
“这倒是个好办法!房子越大,窗子自然就越多,凭这个,基本就可以确定应该征多少税了。”杜云霄眼睛一亮,以为安老板是在以故事给自己出主意。
“一开始,确实有效。”安文说,“但后来却再也收不上来了。”
“为什么?”杜云霄不解。
“因为民众盖新房时,干脆就不安装窗子了。”安文说。
杜云霄愕然。
“这就是我说的,人们在维护自己利益时,会开动一切脑筋,想尽一切办法。弱小者自然有弱小者的反抗办法,政令强加于人的结果,只能是催生出无窗国。”安文说。“您当能明白了吧。”
杜云霄不语。
回到主政厅的大人,沉默地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有些灰蒙的天空。
“看您的样子,似乎又受了打击?”余光问。
杜云霄不说话。
突然间,他一脚踢飞了身旁的椅子。
“‘安牌’会倾尽所有相助,倾尽所有!”他愤怒地吼着,“说得多漂亮啊!可是我会让‘安牌’倾尽所有吗?我敢让‘安牌’倾尽所有吗?我,杜云霄,曙光帝国主政官,上台之后还没给民众带来多大好处,便先掏空了国之英雄的‘安牌’?扯淡,扯淡!我能这么做吗?”
他踢倒了许多椅子,将许多身边架上的东西扫到了地上,然后胸膛起伏,跌坐在墙边的沙发中。
“我觉得您没必要发这么大的脾气。”余光说,“因为其实……”
他不再说下去。
“其实什么?”杜云霄抬头问他。
“不说也罢。”余光笑笑。
笑容淡然。
“我要你说。”杜云霄说。
“您应该想通一件事。”余光说,“真正掌握这个国家的,是安老板。至于您……只不过是一个面具。”
“面具?”杜云霄声音有些颤抖。
“是的。”余光点头,“表面光鲜,展露于人前,无限风光,但人们不是在冲您笑,而是冲您背后的那张脸笑。”
“他说过,我才是曙光帝国的主政官,而他只是一个商人。”杜云霄红着眼说。
“您竟然敢把这样的话当真?”余光笑了。
杜云霄面色阴沉。
罗府中,夫人与寒歌坐在一起聊着天。
“这段时间主政官大人来得挺勤呢。”寒歌说。
“家国大事,他不敢擅自做主,所以要来请示你家先生。”夫人说。
寒歌笑了笑:“我那位就是个商人,可不愿多管这些事。”
“可是他现在管得已经够多了。”夫人大有深意地说。
寒歌隐约明白了夫人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我会劝他的。”
“毕竟,杜云霄才是曙光帝国的主政官。”夫人说,“如果安文干涉政务太多,我怕他们之间会慢慢生出裂痕。说到底……杜云霄其实只是对罗英感恩,对于安文,他的感情似乎只限于敬畏,而且似乎是畏多于敬。”
“我知道了。”寒歌点头。
“对了。”夫人一笑,换了话题,亲切地拉着寒歌的手,低声问:“你们结婚这么久了,安文体格又这么好……”
寒歌的脸一下就红了,责怪地瞪了夫人一眼。
夫人笑着说:“我的意思是——你最近身体有没有什么变化?”
“变化?”寒歌微怔,“什么变化?”
“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夫人问。